正文 卷十 地理

《三禮義宗》引《禹受地記》,王逸注《離騷》引《禹大傳》,豈即太史公所謂《禹本紀》者歟?

《鹽鐵論》大夫曰:「鄒子推終始之運,謂中國,天下八十分之一,名赤縣神州,而分為九州。絕陵陸不通,乃為一州,有大瀛海圜其外。所謂八極,而天下際焉。故秦欲達九州,方瀛海,朝萬國。」文學曰:「鄒衍怪說,熒惑諸侯。秦欲達瀛海,而失其州縣。」愚謂:秦皇窮兵胡粵,流毒天下。鄒衍迂誕之說實啟之。異端之害如此。

《管子》曰:「齊之水道躁而復,故其民貪粗而好勇;楚之水淖弱而清,故其民輕果而賊;越之水濁重而洎,故其民愚疾而垢;秦之水泔最而稽,圩滯而雜,故其民貪戾罔而好事;齊、晉之水枯旱而運,圩滯而雜,故其民諂諛而葆詐,巧佞而好利;燕之水萃下而弱,沉滯而雜,故其民愚戇而好貞,輕疾而易死;宋之水輕勁而清,故其民閑易而好正。是以聖人之化世也,其解在水。故水一則人心正,水清則民心易。」此即《漢志》所謂系水土之風氣也。杜牧亦云:「山東之地,程其水土與河南等,常重十三,故其人沈鷙多材力,重許可,能辛苦。」

太史公、班孟堅謂:禹釃二渠以引其河,一貝丘,一漯川。李垂《導河書》曰:「東為漯川者,乃今泉源赤河。北出貝丘者,乃今王莽故瀆,而漢塞宣房所行二渠,蓋獨漯川,其一則漢決之,起觀城,入蒲台,所謂武河者也。」晁補之《河議》曰:「二渠於《禹貢》無見。禹時河入海,蓋在碣石。」《地理志》:碣石在北平驪城縣西南,計勃海北距碣石五百餘里。而河入勃海,蓋漢元光三年,河徙東郡所更注也。而言禹時河入勃海,何哉?

蔡氏《禹貢傳》曰:「鳥鼠,《地誌》在隴西郡首陽縣西南,今渭州渭源縣西也。」此以唐之州縣言,若本朝輿地,當雲今熙州渭源堡。又曰:「朱圉,《地誌》在天水郡冀縣南,今秦州大潭縣也。」按《九域志》:建隆三年,秦州置大潭縣。熙寧七年,以大潭隸岷州,今為西和州,當云:「今西和州大潭縣。」朱文公《詩傳》曰:「秦德公徙雍,今京兆府興平縣。」按《輿地廣記》:鳳翔府天興縣,故雍縣,秦德公所都也。興平,乃章邯為雍王所都之廢丘也。當云:「雍,今鳳翔府天興縣。」

《呂氏春秋》:禹南至九陽之山,羽人祼民之處,不死之鄉。此屈子《遠遊》所謂「仍羽人于丹丘兮,留不死之舊鄉。朝濯發於湯谷兮,夕晞余身於九陽」。

朱文公謂:漢之潯陽縣,在江北,今之江州,非古九江地,其說明矣。然漢柴桑縣屬豫章郡,而莽以豫章郡為九江,柴桑縣為九江亭,則九江之名,其誤久矣。以九江為洞庭,本於《水經》,而胡、晁、曾氏因之。

《國語注》「姑蔑,今太湖」,當作「大末」。「甬句東,今句章東,海口外洲」,當作「浹口」。蓋傳寫之誤。唐盧潘引《地理志》:浙江出黟縣南率山,東入海。今《漢志》云:「蠻夷中。」

《戰國策》:田單為棧道木閣,迎齊王與後於城陽山中。非但蜀有棧閣也。

楚北有甘魚之口,鮑氏註:疑為濟陰高魚。非也。《左氏·昭十三年傳》次於魚陂,注云:「竟陵縣城西北有甘魚陂。」

《大事記·解題》:沈黎郡、汶山郡,《地理志》不載。按《輿地廣記》:漢武帝置郡,既而罷之。愚按:《黃霸傳》入谷沈黎郡,《後漢·莋都夷傳》:武帝所開,以為莋都縣,元鼎六年,以為沈黎郡。至天漢四年,並蜀為西部,置兩都尉。一居旄牛,主徼外夷,一居青衣,主漢人。《冉駹夷傳》:武帝所開。元鼎六年,以為汶山郡。至地節三年,省並蜀郡為北部都尉。靈帝時復分蜀郡北部為汶山郡。《宣帝紀》:地節三年十二月,省文山郡並蜀。

荀卿為蘭陵令,縣在漢,屬東海郡,今沂州承縣。誠齋《延陵懷古》有《蘭陵令》一章,蓋誤以南蘭陵為楚之蘭陵也。古靈字亦誤。

文中子父曰「銅川府君」。隆為銅川令。阮氏註:上黨有銅鞮縣。龔氏註:隋初置銅川縣,今忻州秀容是。愚考《隋·地理志》:定襄郡秀容縣,開皇初,置新興郡銅川縣。十八年,置忻州。龔注是也。

《中說》同州府君,龔氏本作「司州」,注云:「宋武置司州於虎牢,西魏始改華州為同。」

子夏居西河,在汾州。文中子之教,興於河汾。

《漢·地理志》言風俗,多取太史公《貨殖傳》,然太史公語尤奇峻,可以參觀。《地理志》:《禹貢》桐柏大復山,在平氏東南,淮水所出,東南至淮陵入海。《禹貢集解》云:「淮陵,晉猶存,不知何代廢省,今其地當在楚州界。」愚考《宋·州郡志》,淮陵郡本淮陵縣。漢屬臨淮,後漢屬下邳,晉永寧元年為淮陵國。《輿地廣記》:泗州招信縣,本淮陵縣,漢屬臨淮郡,宋曰睢陵,置濟陰郡。今按:漢、晉有淮陵、睢陵二縣,宋濟陰郡有睢陵縣,而淮陵郡無淮陵縣,蓋宋之睢陵即漢之淮陵也。《廣記》:漢睢陵故城,在淮陽軍下邳縣。《寰宇記》:古淮陵城,在招信縣西北二十五里。然則《禹貢解》以淮陵在楚州,非也。

《志》謂齊俗彌侈,織作冰紈綺綉純麗之物,號為冠帶衣履天下。臨淄有服官。《說苑》:墨子曰:「錦繡絺紵,亂君之所造,其本皆興於齊景公喜奢而忘儉。幸有晏子以儉鐫之,然猶幾不能勝。」齊俗之侈,蓋自景公始。

琅邪郡靈門縣壺山,浯水所出。音吾。元次山名浯溪,亦有所本,非自造此字也。

《溝洫志》史起引漳水溉鄴,出《呂氏春秋·先識覽》:以賢令為聖令,舄鹵為斥鹵。

《史記·貨殖傳》南陽西通武關、鄖關,《正義》云:「《地理志》宛西通武關,而無鄖關。『鄖』當為『洵』。洵水上有關,在金州洵陽縣。」愚按:《漢志》漢中郡長利縣有鄖關。長利,今商州上津縣。武關在商洛縣。《正義》失之。

古公事獯鬻,而商不與;晉拜戎不暇,而周不知,封建之效也。唐以幽鎮扞契丹,及幽鎮亡而契丹之患始熾,方鎮之效也。郡縣削弱,則夷狄之禍烈矣。

《九域志》:滄州有漢武台。《唐太宗紀》:貞觀十九年,伐高麗,班師,次漢武台,刻石紀功。台餘基三成。燕、齊之士,為漢武求仙之處。

李太白《蜀道難》云:「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其說本揚雄《蜀記》。愚謂:岷、嶓載於《禹貢》,庸、蜀見於《牧誓》,非至秦始通也。

《水經》引天下之水百三十七,江河在焉。酈氏注引枝流一千二百五十二。《通典》謂:晉郭璞注,三卷。後魏酈道元注,四十卷。皆不詳撰者名氏,不知何代之書。雲「濟水過壽張」,則前漢壽良縣,光武更名。「又東北過臨濟」,則狄縣,安帝更名。「荷水過湖陸」,則湖陵縣,章帝更名。「汾水過永安」,則彘縣,順帝更名。故知順帝以後纂序也。愚按:《經》云:「武侯壘。」又云:「魏興安陽縣。」注謂:諸葛武侯所居。魏分漢中,立魏興郡。又「改信都從長樂」,則晉太康五年也。然則非後漢人所撰。《隋志》云:「郭璞注。」而不著撰人。《舊唐志》云:「郭璞撰。」愚謂:所載及魏、晉,疑出於璞也。《新唐志》始以為桑欽,而又云:「一作郭璞撰。」蓋疑之也。《經》云:「河水又北薄骨律鎮城。」注云:「赫連果城也。」乃後魏所置,其酈氏附益歟?按《前漢·儒林傳》:《古文尚書》,塗惲授河南桑欽君長。晁氏《讀書志》謂:欽,成帝時人。意者欽為此書,而後人附益,如《山海經》禹、益所記,有長沙、零陵、桂陽、諸暨之名;《本草》神農所述,有豫章、朱崖、趙國、常山、奉高、真定、臨淄、馮翊之稱;《爾雅》作於周公,而雲張仲孝友;《蒼頡篇》造於李斯,而雲漢兼天下;皆非本文,顏之推嘗論之矣。《通典》又謂:景純註解疏略,多迂怪,今郭注不傳。

《三輔黃圖》所載靈金內府及天祿閣青藜杖,皆王嘉《拾遺記》譎誕之說。程泰之謂:《黃圖》,蓋唐人增續成之。《水經注》引《黃圖》,今本所無。

殷芸《小說》云:「諸葛武侯躬耕於南陽。」南陽是襄陽墟名,非南陽郡也。

《素問》:天不足西北,左寒而右涼;地不滿東南,右熱而左溫。

《漢袁良碑》云:「帝御九龍殿,引對飲宴。」《集古錄跋》謂:九龍殿名,惟見於此。愚按:張平子《東京賦》曰:「九龍之內,寔曰嘉德。」註:九龍,本周時殿名。門上有三銅柱,柱有三龍相糾繞,故曰九龍。嘉德殿在九龍門內。非但見於此碑也。

武后在洛陽,不歸長安。此《通鑒》所載也。張柬之等舉兵,至後所寢長生殿,又遷後於上陽宮,皆在洛陽。程泰之《雍錄》,乃謂長安宮殿,誤矣。

馮衍賦云:「皋陶釣於雷澤兮,賴虞舜而後親。」未詳所出。《水經注》引《墨子》曰:「舜漁濩澤。」今《墨子·尚賢篇》曰:「舜漁雷澤,堯得之服澤之陽。」服字,疑即「濩」字。

《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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