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八 孟子

《孟子集注序說》引《史記列傳》以為《孟子》之書,孟子自作。《韓子》曰:「軻之書,非自著。」謂《史記》近是。而《滕文公》首章「道性善」,注則曰:「門人不能盡記其詞。」又第四章「決汝漢」,注曰:「記者之誤。」吳伯豐以問朱文公,文公答曰:「前說是,後兩處失之。熟讀七篇,觀其筆勢,如鎔鑄而成,非綴緝所就也。」

趙氏《孟子章指》引《論語》曰:「力行近仁。」誤以《中庸》為《論語》。無垢《孝經解》,誤以「臨深履薄」為衛武公之詩。致堂《無逸傳》誤以「不解於位」為《泂酌》。吳才老《書裨傳·臣辯》誤以晉侯重耳為申生。誠齋《易傳後序》誤以韓宣子為季札。

《文選》陳孔璋《為曹洪書》云:「有子勝斐然之志。」注引《墨子》曰:「二三子復於子墨子曰:『告子勝仁。』子墨子曰:『未必然也。告子為仁,猶跂以為長,偃以為廣,不可久也。』」勝蓋告子之名,豈即《孟子》所謂告子歟?

《文選注》引《孟子》曰:「墨子兼愛,摩頂致於踵。」趙岐曰:「致,至也。今本作放踵。」注無「致,至也」三字。

《元和郡縣誌》:齊雪宮故趾,在青州臨淄縣東北六里。《晏子春秋》所謂「齊侯見晏子於雪宮」。

《孟子》:以齊王,由反手也。趙岐註:謂譏管、晏不勉其君以王業。文王望道而未之見,註:謂殷錄未盡,尚有賢臣道未得至。王無咎非之曰:「岐名通《孟子》,而實汩之。」

琴張,註:謂子張善鼓琴。蓋未知《左傳》有琴張。

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注云:「四事,禹、湯、文、武所行事也。」而伏生《大傳》云:「周公兼思三王之道,以施於春秋冬夏。」其說陋矣。

滕定公、文公,按趙氏註:《古紀世本》滕國有考公麇、元公弘,即定公、文公也。《世本》今無傳,此可備參考。

《志》曰:「喪祭從先祖。」註:引《周禮》小史掌邦國之志。愚謂:邦國之志,若「周志」、「史佚之志」、「鄭書」、「楚書」、「秦記」之類。

《孟子疏》謂:齊王悅南郭先生吹竽,喜鄒忌鼓琴,安知與眾樂樂?愚考之《史記》,騶忌以鼓琴見齊威王,非宣王也。唯南郭處士吹竽,乃宣王時。見《韓非·內儲說》。

《說苑》:景差相鄭,鄭人有冬涉水者,出而脛寒。後景差過之,下陪乘而載之,覆以上衽。叔向聞之曰:「景子為人國相,豈不固哉?吾聞良吏居之三月而溝渠修,十月而津梁成。六畜且不濡足,而況人乎?」此即《孟子》所言子產以乘輿濟人之事也。叔向之時,鄭無景差,當以《孟子》為正。

曾西,註:以為曾子之孫,《集注》因之。《經典序錄》:曾申,字子西,曾參之子。子夏以《詩》傳曾申,左丘明作《傳》以授曾申。曾西之學,於此可考。楚斗宜申、公子申,皆字子西,則曾西之為曾申無疑。

郅惲曰:「孟軻以強其君之所不能為忠,量其君之所不能為賊。」與今《孟子》語小異。

謹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義,頒白者不負戴於道路矣。愚按:《書大傳》云:「歲事既畢,餘子皆入學。十五入小學,十八入大學。距冬至四十五日,始出學,傅農事。上老平明坐於右塾,庶老坐於左塾,餘子畢出,然後歸。夕亦如之。餘子皆入,父之齒隨行,兄之齒雁行。朋友不相逾。輕任並重任分,頒白不提挈。出入皆如之。此之謂造士。」《漢書·食貨志》云:「春將出民,里胥平旦坐於右塾,鄰長坐於左塾。云云。入者必持薪樵,輕重相分,班白不提挈。」孝悌之義,當以是觀之。

棄禮捐恥,秦所以敗;恥尚失所,晉所以替。恥之於人大矣。

陳蕃諫校獵曰:「齊景公欲觀于海,放乎琅邪。晏子為陳百姓惡聞旌旗輿馬之音,舉首嚬眉之感,景公為之不行。」此以《孟子》二章為一事。

梁惠王西喪地於秦七百里,潏水李氏曰:「初北地郡屬魏,後盡為秦並。喪於秦,不止七百里也。」

《法言·修身篇》引《孟子》曰:「夫有意而不至者有矣,未有無意而至者也。」今《孟子》無此語,其在《外書》歟?

周子靜端朝。為學官。小司成襲蓋卿以「守氣不如守約」命題,子靜曰:「『氣』不與『約』字對,兩『守』字著略點,晦翁注甚明,豈可破句讀《孟子》?」

《屍子》引孔子曰:「誦詩讀書,與古人居。」《金樓子》曰:「曾生謂:誦詩讀書,與古人居;讀書誦詩,與古人期。」《孟子》: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斯言亦有所本。

命不可委,故孟子言立命,心不可委;故南軒以陶淵明委心之言為非。

仁曰仁術,儒曰儒術,術即道也。申不害以術治韓,晁錯言術數,公孫弘謂智者術之原,君子始惡乎術矣。故學者當擇術。

致堂曰:「楊朱與老聃同時,墨翟又在前,宗師大禹,而晏嬰學之。以為楊、墨出於師商,考之不詳甚矣。」朱文公曰:「莊周之學,出於老氏。韓子始謂子夏之後有田子方,子方之後流而為莊周。以其書之稱子方者考之,則子方之學子夏,周之學子方者,皆不可見。」愚謂:觀此二說,則異端之學,非孔門弟子傳流之差也。

莊子曰:「為善無近名,為惡無近刑,緣督以為經。」又曰:「將處夫材與不材之間。」此子莫之執中也。

楊之學似老,墨之學似佛。楊朱書,唯見於《列子》。

董仲舒云:「以仁治人,以義治我。」劉原父云:「仁字從人,義字從我,豈造文之意邪?」愚謂:告子仁內義外之說,孟子非之。若以人我分仁義,是仁外義內,其流為兼愛為我矣。

《孟子》引費惠公之言,謂小國之君也。春秋時,費為魯季氏之邑。《史記·楚世家》有鄒、費、郯、邳,蓋戰國時以邑為國,意者魯季氏之僭歟?

仁,人心也。求其放心,此孟子直指本心處。但禪學有體無用。

曹交,註:謂曹君之弟。按《左傳》哀公八年,宋滅曹。至孟子時,曹亡久矣。曹交,蓋以國為氏者。

老泉《三子知聖人汙論》,誤以「汙」字為句。趙岐謂:孟子知其言大過,故貶謂之汙下。亦非孟子之意。

《史記·六國表注》:皇甫謐曰:「《孟子》稱禹生石紐,西夷人也。」今無此語。

孟子字未聞。《孔叢子》云:「子車。」註:一作子居。居貧坎軻,故名軻,字子居。亦稱字子輿。疑皆傅會。《聖證論》云:「子思書《孔叢子》,有孟子居,即是軻也。」《傅子》云:「孟子輿。」

《孟子正義》云:「唐林謹思《續孟子》書二卷,謂《孟子》七篇非軻自著,乃弟子共記其言。」與韓文公之說同。

《正義序》云:「孫奭,《崇文總目》、《館閣書目》、《讀書志》皆無之。」朱文公謂:邵武士人作。不解名物制度,其書不似疏。

《呂氏春秋》:舜行德三年,而三苗服。孔子聞之曰:「通乎德之情,則孟門、太行不為險矣。」故曰:「德之速,疾乎以郵傳命。」此可以證《孟子》引孔子之言。

墨之治喪以薄。《宋書·禮志》引《屍子》:禹治水,為喪法曰:「桐棺三寸,制喪三日。」蓋墨家托於禹也。

好樂,好勇,好貨色,齊宣王所以不能用孟子也;文帝好清靜,故不能用賈誼;武帝好紛更,故不能用汲黯。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光武封一卓茂,而節義之俗成;太宗誅一德儒,而諫爭之門辟。信乎,如風之偃草也。

不仁而得天下,未之有也。秦皇以不仁得之矣,二世而失,猶不得也。

惟尹躬暨湯,咸有一德,克享天心,故湯曰「天吏」,尹曰「天民」。

孟子學伊尹者也。「當今之世,捨我其誰也?」是亦聖之任。

仁在乎熟之而已矣。子路,未熟之五穀;管仲,已熟之荑稗;楊、墨,五穀之螟螣。

照乘之珠,和氏之璧,戰國之君以為寶,故曰諸侯之寶三。

為天吏則可以伐燕,於漢、楚見之。董公未說漢王之前,以強弱角勝負,所謂以燕伐燕也。三軍縞素之後,則為天吏矣。仁義之言,齊、梁以為迂闊者,董公一言而漢、楚之興亡決焉。可謂豪傑之士。

弱而不可輕者民也,古先哲王曰「敬民」,曰「畏民」。石守道謂:湯以七十里亡夏,文王以百里亡商,陳勝以匹夫亡秦,民可不畏乎?故曰:「民為貴。」太史公以陳涉與湯、武並言,涉豈能為湯、武哉?蓋楚、漢間豪傑之餘論也。

善推其所為,此心之充拓也;求其放心,此心之收斂也。致堂曰:「心無理不該,去而不能推,則視之不見,聽之不聞,癢痾疾痛之不知;存而善推,則潛天地,撫四海,致千歲之日至,知百世之損益。」此言充拓之功也。西山曰:「心一而已。由義理而發,無以害之,可使與天地參;由形氣而發,無以檢之,至於違禽獸不遠。」此言收斂之功也。不闔則無辟,不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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