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身去天外觀落星 第兩百零四章 寶塔得珠開靈座

東華洲諸多洞天真人眼睜睜看著那大手力著於地,在那巨響傳出得那一刻,他們好似已是提先看到了洲陸坍塌,地脈絕裂,靈機崩散的景象。

晃眼之間,整隻大手已是轟入地底,其下禁陣頓時崩散,而護持幡旗更是應聲而裂,以無可阻擋之勢直入萬丈深處,原本那衝天而出的靈光霎時湮去無蹤。

凡是見此一幕者,神情都是不太好看。

眾真發現自家雖有一身通天徹地的神通,但此時此刻,也是無能為力,只能坐看局勢發展。

不知過去多久,地面微微震顫起來,隨後似有一圈無形波紋向外擴展開去,所經之處,無論草木山嶽,還是岩石地壑,一切一切,皆是化為細砂飛灰。

只是見得這般景象,離得最近的李真人咦了一聲,緊緊盯著靈穴深處。

其餘遠遁開去的四名魔宗修士也是看出一絲端倪,都是頓住身形,目光一瞬不瞬看著下方。

那波盪範圍越來越廣,一路去了千餘里,然而到了這裡,卻好似被禁錮住一般,猛然消去不見,再無半分動靜傳出。

眾人此時再望,可見地表之上,多了一個周沿幾近萬里,深不見底的大穴坑。

然除此間之外,卻並未波及到別處一分一毫。

那一掌之威,卻是完完全全收束在了這般距離之內。

便是離得最近的五名魔宗修士,也至多感到身周圍有一陣風沙拂過,他們都是露出吃驚之色。

能把法力約束到這等地步,其人駕馭法力之能,可謂已是精微到了毫巔。

驚嘆過後,五人都是鬆了一口氣,不單單是因為洲陸未曾真正破碎,也還是慶幸自家方才及時選擇脫身,而非是上去阻擋。

以他們眼力,自然都是看出,以張衍那一擊之威,當真是可以一掌翻覆洲陸,只是其人御法之能已至圓轉如意,隨心變換之境,要是果真上去硬接,那絕對是取死之道。

李真人沉聲道:「這位張真人的能耐,比之玉霄派那位故去的吳長老也是不讓分毫了。」

旁側四人都是深以為然。

吳汝揚那與陶真宏、米秀男那一戰他們也是看在眼中,其法力轉換之巧妙,讓他們也是極為讚歎,兩相比較,卻也難分高下。

李真人暗忖道:「那過這位吳長老能至這般境地,那是因為修鍊三千載,把功行磨得再無半點瑕疵,除此之外,也就那等煉就元胎之人也可做到,但這位張真人顯然未曾到得此等地步,卻不知他又是如何臻至此境的?」

張衍能做到如此地步,那是因為他一氣破開六層障關,除了未曾凝鍊元胎,已是無限接近於象相三重境修士。

也正是有此倚仗,他先前才敢放言能以一己之力鎮壓靈穴,休說面對的只是一處偽穴,哪怕是真穴在前,他也同樣有把握一掌平了。

補天閣中,譚定仙見掌落大地,原本有些張皇失措,待看到洲陸其實未得損傷,渾身一松,落回座中,過得幾個呼吸,他才勉強恢複了幾分鎮定。

卜經宿也把提起的心思放下,言道:「總算洲陸得以保全,此終為幸事。」

譚定仙悶哼了一聲,恨恨言道:「今次是避過了,可溟滄派行事如此這般肆無忌憚,遲早會給洲中帶來大禍。」

卜經宿默然不言,他這位掌門師兄還想著如何維繫一洲安穩,而他早便沒了這般心思,東華洲上遲早要有一場爭鬥,若不如此,便永無安寧之日。

玉霄派心明殿之內,周如英看著那大穴坑,也是一陣後怕,三大玄門縱是借了外間三洲點化靈穴,可仍有一部靈機是從東華洲借來,而四洲格局本為一體,若是壞了,不說其餘,玉霄派靈穴也必是受得牽連,難知會發生何事。

那化影澀聲道:「原來張衍駕馭法力竟是這般圓轉如意,難怪方才無人出手攔阻,想來那幾位都是看出來了。」

這時那地坑之中,忽然有兩道靈光飛了上來。

其中一道幡旗模樣的卻是飛入了陸真人眉心中,他稍作察看,神情頓時陰沉了下來。

這面寶幡已是靈光微弱,處處殘損,他可以確定,那崩毀洲陸的一擊至少一半是宣洩在此寶身上,未有當場毀去已是運氣,回去之後,還不知要用多少時日才可溫養回來。

而另一道光華卻是飛去李真人處,他反掌一托,手心之中卻是多一隻光潔瑩潤的玉缽,他小心察看了一下,發現其上並無任何損傷,不覺放鬆幾分。

陸真人道:「既然已是事不可為,那我等便就各自回去吧。」

溫青象觀得整個過程,神色幾番變化,但即便到了這個時候,他仍時不肯放棄,出聲道:「慢來!諸位,結局未定,我等未必就是輸了。」

李真人言道:「溫真人還有何策?」

溫青象沉聲道:「那位張真人那一擊想也是傾盡全力,我五人在上方,他一時半刻當也不會上來,這時卻是一個機會。」

五人都是看來,雖然溫青象適才其判斷有誤,但那是張衍以力破局,完全不講道理,你擋也好,不擋也罷,終歸是一樣結局,著實怪不得他。

溫青象言道:「那偽穴雖毀,但那聚斂濁氣的寶缽卻是未損,平都教距此不過萬里,若引氣衝去,使清濁兩氣衝撞,仍是可以攪亂靈機,溟滄派要想梳理乾淨,也非一日之功,如此或還可亂了平都教中布置!」

這時李真人手中玉缽一顫,化一道靈光飛起,變作一個道裝少年,他打個稽首,言道:「慚愧,方才小人怕那位玄門真人借靈機感應,追攝而來,故逃離之時,已是將所有收來濁氣盡數拋下了。」

審魂缽可將周圍數處小靈穴中之中靈機導引過來,藉此寶聚在了一處,於短時間成就一形若靈眼之物。而他察覺到張衍是對著缽中濁氣而來,為避免被其所傷,當然是將之全數拋了出去。

溫青象道:「無妨,這短短片刻,那濁氣絕然不會散去,你再吸攝上來就是了,你且放心,那張衍到眼下還不現身,法力耗損必重,未必敢與五位真人照面。」

李真人也是支持道:「不錯,諸位,我等被張衍迫退,就如此回去,怕是無顏面對山門,還不如再試上一回,便是不成,也無過於眼下局面了。」

另四人都是低聲道好,此次以五敵一,仍舊被對方得計,就這麼退了回去,心中也著實有些不甘,既然還有機會,他們當然不願就這麼放棄。

缽靈聽他們這麼說,頓時把心思放定,把身一抖,還化成一隻玉缽,飛入空中,把口沿倒轉過來,就開始吸攝下方濁氣。

只是它才是一動,卻覺得不對,下方濁氣雖是有不少上來,但卻遠遠比無法與他方才放出來那些比較,不由詫異萬分。

李真人也是瞧出不對,這寶缽之力,至少可籠罩西南半壁,先前之所以能這麼快造得偽靈穴,也是多虧了此寶將四方濁氣吸聚過來,眼下吸攝不來,那一定是下面又生出了他所不知的變化。

他是此間法力最高之人,立刻閉目感應,卻覺下方那濁氣似被一股外力懾服,故無法被拿了上來。轉了轉念頭,猜測是張衍在其中作祟,暗嘆一聲,便將這情形與眾人說了。

溫青象聞聽,長嘆一聲,言道:「天數,天數。」說完之後,便不再作聲了。

五人面面相覷,見已無法挽回局面,也不去做那等糾纏之舉,各自起了遁光,回去各自山門。

這一回,卻是再也無人阻攔。

周如英看著魔宗諸人離去,哼了一聲,輕蔑道:「他們便如此走了。」

那化影嘆道:「不走又能如何,莫非與張衍死戰到底么?他們要有此心,方才也不會讓其輕易得手。」

此刻萬丈地底之下,張衍卻是雙手負後,身上有細碎雷芒環走,卻是開了那洞天之門,接引得此間濁陰靈機,源源不斷往自家身軀之中匯入進去。

他此是為防備魔宗之人再次利用這些濁氣,故以身軀為橋,連通內外天,將之引渡入內。

本來那玄元洞天之中只存清氣,故是混沌一團,不分陰陽,更無有上下天地之別,如今這許多濁陰之氣進來,兩氣一撞,自然清升濁降,濁氣化地,清氣為天,相互之間越分越開,無限遠去。

山河童子在洞天之中顯身出來,藉由那一縷紫清靈機之能,疏導濁淤,調理清靈,但見一座座山峰丘巒平地拔起,並有地火疏瀉,蒸騰而上,很快雲氣生雷,陰陽互擊,引得甘霖降灑,潤澤地陸。

張衍為洞天之主,此間一切變化都在他感應之內,他默默看著,並隱隱從中感受到了幾分玄妙。

經審魂缽引來的濁氣極多,便是他竭力放開界關,也用了足足一刻才吸攝乾淨。

無了此氣灌入,洞天之內天地開闢也便中止,看去好似有一座島洲漂浮於茫茫雲海之間,而上下四方仍是一片混冥。

他此回到來,是要護定平都教煉合寶塔,故無暇多看,一掐法訣,卻是閉了界關,正要動身上行,然在這一瞬間,眉心之中伏魔簡微微跳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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