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去病祁連出奇兵

兩人將一路偵察所見一一稟報,霍去病又詳細詢問,然後才命他們回營休息。他回頭看著李樺的時候,那喜色就抑制不住地飛上眉梢了:

「結合嚮導和細作所報,遬濮王確實不知道我軍已到。這真是天賜良機,速傳令下去,連夜拔營,兵分四路,夜襲匈奴軍營。」

接著,他又對每一路司馬詳細地作了安排:第一路趙破奴部以三千人馬西行古浪中部,佔領五台嶺;第二路高不識部以兩千人馬北上,襲擊姑臧之敵;第三路仆多部由他直接率領,直搗遬濮王庭。

霍去病激勵道:「告訴將士們,古浪草原牛肥馬壯,不想吃餱糧,就奮勇殺敵,打勝了就吃好的!」

「諾!」

李樺不敢怠慢,迅速傳令去了。霍去病也命衛士滅了火,然後收拾行裝,披掛上馬,準備出征。

出了洞,借著深夜寒冷的星光看去,全副武裝的漢軍騎兵和步兵潮水般地從眼前走過,雖然看不清他們的面容,然而那有力的步伐,那飄蕩在寒夜中的旗幟,還有那沉沉的馬蹄聲,讓霍去病都感到了一種大戰在即的氣氛。

他對自己軍令很滿意,一路上將士們都凍壞了、餓壞了、苦壞了,草原的馬奶酒和肉食對他們該有多麼強烈的誘惑。

他最後回望了一眼黑糊糊的,只待了半個時辰的山洞,很瀟洒地揚起馬鞭,衝下山坡,融入茫茫夜色之中。

橫亘在河西草原南緣的祁連山,有如上蒼垂落在人間的一道巨大的石壁,不但分開了河水與內陸水系,也把世居在這裡的匈奴人與外界隔開了。只要每天趕著牲口懶散地漫步在遼闊的草原,看一眼心中的「母親山」在藍天下的雄姿,他們就能夠觸摸到太陽的溫暖,感受到大地的恩澤,就從虔誠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份安逸的愜意。

當衛青收復河南和漠南的時候,當左屠耆王和呼韓渾琊在上谷與漢軍展開大戰的時候,遬濮、狐奴部落的子民們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漢軍的存在,大戰對他們來說依然很遙遠。

他們非常自信,飛鳥都過不了的祁連山,對漢軍來說是永遠不可逾越的屏障。

可是戰爭就在這個春天打破了遬濮人的酣夢。

漢軍越過祁連山時,遬濮人正在舉行盛宴迎接匈奴太子烏維。

烏維是奉伊稚斜的詔命來金城相親的。這對遠離單于庭的遬濮王來說,簡直是天賜恩澤。他把自己的幾個女兒喚來,輪番為太子斟酒。

遬濮王聰明絕頂的三女兒娜仁托婭更是千方百計地向太子示愛,她穿上從漢人那裡換來的錦帛做成的新衣,敷上胭脂,熏了從月氏國傳來的香料,捧著銀碗盛的馬奶酒,輕風一樣地飄到烏維面前,聲音柔柔地說道:「請太子滿飲此碗。」

在烏維接過酒釀的那一刻,歌聲也如酒香一樣地醉入他的心裡:

百靈鳥兒唱啊雲雀兒飛

那是尊貴的客人到草原來了

馬蹄兒響啊牧笛兒吹

那是英雄的太子到草原來了

姑娘啊比月亮溫柔比太陽熱烈

那是被哥哥的愛醉了

娜仁托婭一雙晶亮的眼睛裡,蕩漾出女人的嫵媚和溫柔,其中還帶有女人的野性,烏維被這雙眼睛迷得神魂顛倒,醉得一塌糊塗。

這一切遬濮王都看在眼裡,只要娜仁托婭做了太子妃,他見了那個趾高氣揚的休屠王還有必要點頭哈腰么?只要太子看中她,他要親自送女兒到單于庭去。

當晚,烏維和娜仁托婭就相擁在溫暖如春的穹廬里,愛的慾火送他們走進了玫瑰色的夢幻,情的駿馬載著他們馳騁在愛的草原。兩人都期待著在九月的祭天之時舉行他們的婚禮盛典。

半夜裡,他們被牧羊犬的狂吠驚醒,烏維一把將娜仁托婭抱在懷裡,問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不是漢人打過來了?」

娜仁托婭給了太子一個深吻:「哪來的漢人呀!祁連山終年積雪,他們就是插上翅膀也飛不過來啊!」

但烏維還是嗅出了異常,他起身穿衣,搖頭道:「不對!如果不是漢人來了,那就是部落起了紛爭,我得去看看。」

他剛剛束好腰帶,就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呼喚:「太子快起來,漢軍殺過來了。」那是遬濮王子巴圖魯的聲音,娜仁托婭迅速拉開穹廬的門帘,遬濮王和巴圖魯帶著一股冷風進來了。

兩人臉上都充滿狐疑和驚恐,他們難以相信漢軍會神話般地出現在古浪草原。

烏維一邊收拾行裝,一邊說道:「簡直不可思議,難道他們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么?」

遬濮王在一旁催促道:「事情緊急,請殿下與巴圖魯換了行裝,帶著娜仁托婭北上吧!」

「怎麼能這樣呢?這不是置王兄於絕境么?」

「殿下乃單于太子,如果有個閃失,父王怎麼向單于交代呢?殿下就快快換裝吧!」說著話,巴圖魯上前扒了烏維的袍子就穿在自己身上。

看著烏維換了服裝,遬濮王道:「衛隊就在外邊等著,殿下快走!」

「王爺……」

「快走……」遬濮王在烏維的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那馬竟沒有嘶鳴,就迎著大風,撒開四蹄,飛進了夜幕。

遬濮人從來沒有如此倉皇過,估計烏維和娜仁托婭的馬隊走遠了,遬濮王才翻身上馬,對巴圖魯道:「傳令給古浪當戶,讓他的軍隊全力阻擊漢軍。」

夜色中,遬濮王沙啞的聲音被風吹得斷斷續續:

「子民們,匈奴的兄弟們,我們的故鄉不安寧了,漢人打進來了,我們要捍衛我們的土地。」

祁連山在回應:「捍衛……」

古浪河在回應:「捍衛……」

可是一切都晚了,長久的安寧讓遬濮王的軍隊消磨了刀鋒的尖銳,古浪當戶的第一道防線不到半日就潰散了。

霍去病不斷地發出命令,要求軍隊不要被束縛住手腳。趙破奴使一桿長槍沖在隊伍前面,他連續衝破幾撥匈奴士卒,終於找到了守衛古浪的當戶。

趙破奴隔著幾丈遠看去,這當戶身穿黃亮的牛皮鎧甲,散發披肩,與絡腮鬍混在一起,模樣凶煞煞的。顯然他也將趙破奴誤認成霍去病了,他放馬疾奔,揮動雙刀,直向趙破奴砍來。

趙破奴並不接招,虛晃一槍,將坐騎後退了一丈多,然後立即從當戶的側面刺來。當戶一驚,來不及躲閃,左臂中了一槍,手中的刀掉在地上。趙破奴趁機又是一槍,可惜沒有刺中。當戶掉轉馬頭,朝弓弩陣前跑去。趙破奴立即看穿了當戶的意圖。他雙腿夾著戰馬,緊緊咬住當戶不放。當戶發現擺不脫他,又轉頭倉皇迎戰,兩人就在弓弩陣前廝殺起來。

匈奴弓弩手只看見刀光閃閃,馬來馬去,卻不知從何下手。兩人戰了幾十回合,趙破奴一槍將當戶刺於馬下,然後立即向弓弩手衝去。他們的戰刀掃過匈奴人的頭顱,飛濺的血花染紅了戰馬的鐵蹄。日近午時的時候,漢軍已衝到了巴圖魯防守的地區。

巴圖魯的軍隊是清一色的騎兵。

為了掩護女人和老人轉移,巴圖魯將騎射擺在防衛前沿,接著是持長槍的騎兵,第三道才是持馬刀的騎兵。因此,當漢軍到達的時候,首先遭遇了密集的箭雨。沖在前面的漢軍紛紛中箭落馬,霍去病一看便急了,兩腳狠勁拍打戰馬,直朝著指揮的裨小王壓來。他一槍挑住裨小王,在空中旋了一圈,「刷」的扔在地上。

裨小王一死,匈奴軍隊不戰自潰,士卒驚慌失措地扔了手中的弓箭,紛紛向後退去。漢軍士氣大振,所過之處,吼聲如雷,戰刀閃閃:

「殺啊……」

「殺啊……」

匈奴軍被漢軍猛烈的攻勢所震懾,跪地投降者連成一片。霍去病繼續追擊逃敵,凡持戈頑抗者,盡皆命喪刀下。

未時一刻,巴圖魯橫刀立馬出現在草原的腹地,緊緊隨在霍去病左右的李樺告訴他,來者就是伊稚斜單于的太子烏維。

「果真是他么?」

「下官的兄長曾隨大將軍在漠南與伊稚斜對過陣,只有單于太子才有這樣的裝束。」李樺又看了看,才自信地點了點頭道,「沒錯,一定是他。」

這消息頓時讓霍去病的眼中閃耀著灼灼光彩,那男人的雄性、將軍的剛性和野性立即交融成一種亢奮。他令仆多率領一支軍隊,繞到山後面進行包抄。

「必須生擒獻給皇上。」霍去病隨即催馬沖了過去,對著巴圖魯喊道,「我漢軍所過之處,投降者生,反抗者死,你下馬投降,本將可饒你不死。」

巴圖魯揮動戰刀,吼道:「你見過狼向羊投降嗎?我是單于太子烏維,看你小小年紀,竟敢犯我國土,殺我子民,你就不怕做刀下之鬼么?」

霍去病也不答話,催動坐騎迎了上去。

漢軍與匈奴軍在草原上拉開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廝殺,碧澄的藍天被塗成了血色,沉睡的草原被滲入地下的鮮血催醒,遠方積雪皚皚的祁連山頭飄著團團彤雲——這是河西匈奴人災難的日子。

每個漢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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