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四章 平陽心系衛青奴

話音剛落,府令就匆匆忙忙跑到了門外,說衛子夫帶著衛青到府上來拜望了,車駕已經到了門外。

「什麼?他們來了?」公主「哦」的一聲,忽然身體就軟了,有一種莫名的慌亂。她說不清一個曾在身邊做騎奴的衛青,如今卻如此讓她忐忑不安,臉熱心跳了。直到翡翠輕輕地呼喚她時,她才不好意思地笑了。

她要府令快去迎接,自己隨後就到。她有意沒有提衛青的名字,可她在心裡在輕輕地呼喚:「你終於回來了,可知我這些日子是怎樣牽掛你啊!」

現在,公主的眼裡有的儘是快意和溫柔。她借口夫人到來,不知該穿什麼樣的衣服去見面,把徵求的目光投向了翡翠。

「快替我找找,什麼樣的衣服合適出去呢?」

翡翠拿出一件,公主搖搖頭,說太老氣;再拿出一件,公主還是搖搖頭,說太艷麗;又拿出一件,公主還是搖搖頭,說太淡了。翡翠於是就明白公主的心思,她要將一個年輕的自己展現在衛青面前。

最後,翡翠拿出一件玫瑰紅的曲裾深衣,寬大的衣袖和長長的裙裾,緊束的腰帶,襯托出公主的纖纖細腰,益發顯出她的風姿綽綽,艷若芙蓉……翡翠拿著銅鏡前後地照了照,直到她滿意地笑了……

當平陽公主蓮步輕移地來到客廳時,衛子夫和衛青就急忙上前參拜。

平陽公主急忙上前扶起姐弟倆,問道:「妹妹到宮中也有些年頭了吧?」

「嗯,如今算來已經五年了。」

「進了丹景台,你就把姐姐忘了?」

「沒有公主,就沒有子夫的今天,公主如此大恩,子夫怎敢忘呢?」

「本宮就說嘛,今後還要靠妹妹在皇上面前美言呢?」說著平陽公主就拉起了衛子夫的手,肩膀也漸漸地靠近了,低聲問道,「她再沒有難為妹妹吧!」

衛子夫搖了搖頭,她知道平陽公主指的是皇后。

「那個女人,不就仗著太皇太后的勢么?如今太皇太后走了,她要是再懷不上皇上的龍種,本宮看遲早還是要被廢掉的。你說是不是呢?妹妹。」

衛子夫沒有接公主的話,這樣的話題太敏感,她有些承受不起,只有保持沉默。至於衛青,他知道自己的身份,這樣的場合,他也只有聽的份兒。

平陽公主不管這些,她只圖自己說著痛快,進一步將話題深入。

「說到生皇子,妹妹也進宮了幾年,怎麼也……」看看衛青在身旁,公主打住了話題。衛子夫只能訕訕地笑了笑,近來不少人都關心起這事情,讓她有些不好意思。

「這樣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子夫……」

不知道這話該如何說,衛子夫便轉移了話題,向公主問道:「子夫許久沒有回府上了,不知道那些姐妹可好?」

「妹妹進了宮,給她們做了樣子,現今她們都勤快著呢!要不,我帶妹妹到後面去看看?」

衛子夫趕忙施禮謝道:「子夫怎麼敢勞駕公主呢?青兒在府上一場,蒙公主關照,才得以有今天。這次從會稽回來,就想來拜望公主。還是翡翠妹妹帶子夫去轉轉,讓青兒陪公主說說話吧。」說罷,衛子夫徑自和翡翠出了客廳。

現在,偌大的客廳就剩下衛青和平陽公主兩人。兩雙眼睛痴痴地望著,一時倒無話可說。良久,還是公主打破了沉默,幽幽道:「回來了?」

「嗯,衛青回來了。」

「誰要你說這些呢?」平陽公主嗔怪地說了一聲,她目光掠過衛青的額頭,心疼道,「你瘦了,也黑了。」

「多謝公主挂念!」衛青除了這樣回答,選不出更加符合自己身份的話語。之後,他便又規規矩矩站在那裡。

可在公主朦朧的意識里,一切都正在衝破往日尊卑的束縛。她多麼想勇敢地向前邁出一步,只要邁出這步,那皇室貴胄的傲岸,那金枝玉葉的矜持,頃刻間就會顯得多麼無所謂。然而,她沒有。

她希望在衛青的眼中,自己就是一個普通的女人,一個讓他心儀的女人,她已經做好了迎接這種情感衝擊的準備,只要衛青越過了心底的羈絆,她就會像街巷閭里的百姓一樣地依偎在他的懷抱里。但事實是,誰也沒有勇氣打破這種沉默。

這也許就是愛,誰都能夠讀出對方眸子里的波瀾,卻依然在徘徊;這也許就是愛,誰都能感覺得到對方的心跳,卻無法敞開彼此的心扉;這也許就是愛,折磨著女人的情,也折磨著男人的愛,讓人語無倫次,讓人無法擺脫。

衛青很自責,在心裡責問自己:你是幹什麼來了?你不是要向公主問安么?這是怎麼了?

於是,他鼓起勇氣問道:「在衛青不在這段日子裡,公主還好吧?」

這句話如放在別時別處,也許就是一句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問候,然而此刻卻催下了平陽公主壓抑許久的淚水,晶瑩的淚滴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好什麼呀?這府上的一切你了如指掌,本宮究竟過的什麼日子,你會不明白?」平陽公主淚眼婆娑地望著衛青,幽幽道,「本宮雖貴為公主,可也是一個女人啊!」

「衛青明白公主的苦處,也深知公主的心思。」

「真的么?」公主含笑的淚眼直勾勾地看著衛青,腳步情不自禁地移動,在衛青面前站定了。她可以清晰地聞見他身上誘人的男人氣息,公主輕輕地合上眼睛,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滋潤成一道黑色的迷人的線。

衛青有些慌亂,不知所措,向後退了兩步,卻被平陽公主柔軟的胳膊牢牢地抱住了。

「衛青!本宮要你……本宮……」平陽公主踮起腳尖,狂吻著衛青的額頭和脖頸,香味從男人的鼻翼沁入心脾。

「公主!你不能……」

「本宮不管……本宮受夠了……本宮就要你……」

「公主!您聽衛青說。」衛青輕輕地推開公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公主,您這樣就折殺衛青了。」

公主的臉「刷」的沉了下來,潮紅的血色消退,冷冷地瞅著衛青道:「你是輕視本宮么?」

「衛青不敢!」

「那到底是為何?說……」

「……」

「你啞巴了?」

「公主……」衛青抬起頭,望著她難堪而又惱怒的眼睛道,「衛青明白公主的苦心,承蒙公主抬愛,衛青不勝榮幸。可現今衛青只是區區一介武夫,一個小小的典護軍,又怎麼能配得上公主呢?衛青一心想建功立業,報效陛下。待來日爵祿高登,定不負公主一片深情……」說罷,頭深深地低下,久久不敢直面公主的凝望。

「唉!你呀!」公主的手顫抖了,嫩筍一樣的纖指指著衛青的額頭,不知該說些什麼好。但衛青的一番話讓她冷靜多了,也許他是對的。自己身邊不是還有一個形同廢人的丈夫么?怎麼能希圖他走近你的身邊呢?你又怎麼能奢望與他鸞鳳和鳴呢?她收回手勢,輕柔地撫摸著衛青的頭髮,喃喃自語道:「妾身等著你……等著那一天的到來……」

轉眼就是十月,大漢新的一年開始了。

眼看著和親啟程的日子一天天趨近,吐突狐塗的心也更加不安了,他覺得如果把本該對漢皇說的話藏在心裡而離開長安的話,那麼他將會帶著一種沉重的心情返回大漠。

一個月來,他時而在典屬國的陪同下,拜謁高帝、文、景的宗廟,領略三代之風;時而被田蚡引領,去明堂聆聽博士們的爭論;時而又被御史大夫邀請到上林苑狩獵。特別是衛青等人登門詢問匈奴的風俗和諸多事情,這讓他從中感受到大漢的虛懷若谷。而皇上對和親的重視,更使他看到兩個民族之間久違的和睦之意,他多麼希望匈奴能有更多的人來中原看看……

可是,直到現在,他都嚴格地遵照單于的旨意,沒有向漢朝吐露過一點關於張騫的消息。有幾次話到嘴邊,他又收回去了。眼看著再有兩天就要離開長安了,朝廷的盛大歡送儀式正緊鑼密鼓的籌備著——那從橫門直搭到咸陽原頭的彩門、那崛起在橫門外的高台、那每日加緊排練的樂舞與離開草原前隆慮閼氏的叮囑,一次一次地叩問他的良知。昨夜,田蚡又為他舉辦了餞行宴會,雖然好酒醉人,然而他卻失眠了。

不!這絕不是背叛。他一次次地提醒自己,又一次次地又加以否定。他最終做出了決定,要借向皇帝辭行的機會,說出關於張騫的消息。

現在正是巳時一刻,吐突狐塗在田蚡的陪同下來到未央宮宣室殿,向劉徹辭行。

「皇上在殿內等候兩位呢!」包桑笑容可掬地迎上來說道。田蚡在前面引導,吐突狐塗很謹慎,而又腳步輕輕地進了大殿。劉徹正在埋頭批閱奏章,他濃黑的眉毛凝結在一起,全神貫注的神情營造出一種嚴肅的氣氛。

吐突狐塗低聲向田蚡問道:「皇帝每日都這樣專註么?」

「當然!皇上每日規定了批閱奏章的數目,完不成是不會安寢的。」田蚡答道。

劉徹在抬頭的一瞬間就看見了他們,他停下手中的筆,招呼大家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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