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漢皇回京展身手

皇上回京的消息,讓許昌、石建、石慶等人如釋重負。第二天早朝剛一開始,許昌就迫不及待地出列,向皇上陳奏了東甌國的事情。

劉徹的神色嚴肅起來,話里也帶了責備的意思:「既是軍情緊急,丞相為何不稟奏太皇太后,以致延誤至今呢?倘若讓閩越滅了東甌,我大漢豈不威信掃地?」

許昌惶恐不安,小聲回道:「啟奏皇上,臣已稟奏過太皇太后。」

「既然太皇太后知曉,你等就該遵旨發兵。為何遲遲不動,是要朕治你的罪么?」

「嗯……」許昌不知道該怎樣應對皇上的申斥,話在舌尖上打滾,就是找不到準確表達自己意思的句子。他暗地打量著劉徹,眼看皇上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心就「怦怦」地直跳個不停,「皇上,太皇太后要臣等皇上旨意。」

劉徹「哦」了一聲,隨之道:「等朕的旨意?好!朕現在回來了,朕就聽聽丞相高見,依丞相看,如何才能平息閩越國戰事,救東甌黎民於水火呢?」

「這個……」許昌越發難堪,「臣久在太常,若是問臣經籍典制,尚能勉強為之,至於這用兵之道么……臣十分慚愧……」

「慚愧?」劉徹淡淡一笑,眉宇間拂過一絲譏諷,「朝政無小事,社稷系安危,丞相一個『慚愧』,就可以退卻閩越大軍么?」

說完,他就撇下許昌,把話鋒直指石建和石慶,怒道:「就算丞相不通兵事,你等也昏昏然么?看你等平日一個個伶牙俐齒,臨到緊要關頭,卻茫然無措,儘是誤國之徒!」

在貶斥許昌等人的時候,他連太皇太后一個不是也沒有提,反而一再地批評他們辜負了太皇太后的厚望。這話里的意思,讓站在朝班裡的嚴助聽得明明白白的,皇上的惱怒雖然指向幾位大臣,可句句都打在太皇太后的痛處。

嚴助進京時間雖然不長,然每每有空餘時間,他都喜歡與同僚們一起談論大漢立國以來的諸多盛事,他深知出將入相,乃朝廷歷來任官的慣例。從早年的蕭何、曹參到周勃;從周亞夫到衛綰、竇嬰,哪個不是久經戰陣的老臣呢?即使是陶青、劉舍,也都有過做過太守的經歷。許昌之流怎麼可能撐得起大漢的天空呢?

果然,在幾位大臣被一頓犀利的言辭訓得六神無主時,皇上的話題就轉到戰事上來了。

「典屬國何在?」

「微臣在!」

「閩越國無視大漢威嚴,擅興兵戈,朕豈能容忍?你轉告東甌使節,朕不日即發兵南下討逆!嚴助何在?」

「臣在!」

「朕記得你是會稽人,對閩越國情必是熟知,早朝後,你到宣室殿議事。」

隨著包桑一聲「退朝」,大臣們紛紛散去。許昌、石慶、石建都懵了,相互看了半天,無話可說。最後還是許昌打破了沉默,說道:「各位大人看著老夫作甚?皇上訓在你我的頭上,可痛卻在太皇太后心裡呀,還是速去稟奏太皇太后吧!」

石慶聽了,頻頻搖頭:「稟奏什麼?皇上說太皇太后什麼了么?沒有。我等為太皇太后長臉了么?沒有。現在,皇上要出兵討賊,你我勝任得了么?不能!既是不能,那麼向太皇太后稟奏什麼呢?這個時候去永壽殿,除了挨訓,還能有什麼呢?」

石建聽了點頭道:「言之有理,既然皇上已經決定出兵,你我就已替太皇太后分了憂,且看潮漲潮落吧。」

說罷,他們跚跚地出了未央宮前殿,各自回署中去了……

劉徹一進宣室殿,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掩飾不住的眉飛色舞。看著跟隨他進來的庄青翟、嚴助、張敺和灌夫,他的話語中就帶了必勝的自信。

「卿等說說,朕如何才能解東甌之圍?此乃朕登基以來首戰,不戰則已,戰則必勝!」

嚴助趁機呈上竇嬰的奏章,劉徹看了,本已不平靜的心霎時潮頭澎湃,在朝政死氣沉沉將近一年之後,他終於重新聽到了讓他快意的聲音。當年竇嬰「跪雪直諫」的情景又回到了他的眼前,真是板蕩識諍臣啊!

劉徹收起奏章,由衷地感慨。他想邀竇嬰過來議事,不過這個念頭剛一出現就被打消了。他怎麼能忘記因趙綰之事,竇嬰冒死折太皇太后面子的事呢?他不願意因為自己,而讓這對姑侄之間的衝突更加激烈。他反覆思忖,還是覺得邀田蚡前來比較穩妥些。不管怎麼說,田蚡背後站著太后,太皇太后縱有千般心結,也不能不顧及太后的感受,於是他對包桑說道:「速傳田蚡到宣室殿議事。」

「諾!」包桑應聲朝殿外奔去。

田蚡的日子過得很愜意,雖然太尉的官職被罷之後,讓他鬱悶了許久,但他很快發現,因為太后的原因,因為他是皇上的舅父,丟掉太尉對他來說,倒是少了許多的冗務,並不影響同僚們摩肩接踵地拜倒在他的門下。

這使他很快就忘記了永壽殿所受的恥辱,沉入了迎來送往的喧囂中。他喜歡這種被人追捧的感覺,他十分鄙夷竇嬰剛直的性格。

竇嬰算什麼?本侯早就說過,總有一天要將他踩在腳下。可這個竇嬰卻如此不知進退,前些日子竟然找上門來,要本侯遠離淮南王、嚴於自律,不可向皇上索求無度。

田蚡以冷麵回應了竇嬰的絮叨,依舊我行我素。昨夜,他從劉陵身上獲得了縱慾的快感,剛回到府中,就有人送來百斤金子。與其說對方要自己笑納,毋寧說他收的心安理得。

田蚡也曾聽說了東甌國告急的消息,可這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呢?自己早已不是太尉,調兵遣將那是朝廷的事。他甚至希望朝廷拒絕東甌的請求,這樣也可讓那個死而不僵的老太婆看看,這個朝廷沒有了田蚡,將會是怎樣的混亂和被動。

清晨起來,喝過燕窩,他就來到後室,細細地清點著同僚們送的奇珍異寶,淡黃的鬍鬚伴著眼角溢出的笑意而翹起。這時府令來報說包桑公公來了,要侯爺進宮呢!

「呵呵!一定脫不了東甌的話題。」田蚡關了後室,匆匆而去……

該來的都來了,問題也很集中,就是拿出退敵良策。

田蚡在什麼情況下都改不了捻須若有所思的神情,可他說出話卻平庸得讓劉徹吃驚。

「依臣觀之,皇上大可不必勞師遠征。閩越、東甌,向為蠻夷之地,自外王化。越人互相攻擊,屬鷸蚌相爭,無須大驚小怪。據臣所知,彼處從秦朝時就放棄了管轄,現在何必勞師動眾地去救援呢?」

嚴助望著田蚡,一臉的不解。這還是那曾掌管著朝廷軍務的太尉嗎?雖說都是藩國,就不能倚強凌弱,任意妄為。就算現在已經不是太尉,可皇上把你召來,就表明在皇上的心目中,你仍是太尉,你怎麼能辜負皇上的期望呢?

他覺得,在朝廷決策的關鍵時刻,自己決不能沉默。於是這小個子的江南人站出來器宇軒昂道:「太尉之言差矣!臣之所慮,在於我們沒有力量拯救他們,沒有聖德保護他們。既然現在這兩樣都具備,援之則聖威大彰;棄之則大失人心。至於說到秦失東南,非二世本願,乃強弩之末,力不能為也。太祖高皇帝大軍壓境,項羽火焚阿房,咸陽俱為焦土,自顧不暇。今東甌有求,皇上卻不發兵救援,豈不讓藩屬寒心么?」

讓嚴助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話得到了庄青翟的積極響應:「中大夫之言,亦是臣之所慮。東南荒蠻,尤需大漢天恩。故討伐閩越,非獨解東甌之圍,更是昭告天下,大漢域內,不容持強稱霸。今皇上出兵,上順天意,下合民心。」

灌夫和張敺也以為非出兵不能挫敵之銳氣,不能殺雞儆猴。

這麼久沒到宣室殿議事,一來就與皇上心思相違,田蚡的臉就有點掛不住了。他隨後又道:「即使皇上有意出兵,但虎符在太皇太后手中。沒有虎符,皇上又該如何發兵?」

這話劉徹不僅不愛聽,而且更傷了他的自尊。登基已近兩年,太皇太后毫無交還虎符之意,這正是他耿耿於懷的,現在田蚡拿這個說事,失望之餘,更添了對舅父的憤懣。他沒有等田蚡說完,就截住話頭,目光冰冷地道:「這又能怎樣?武安侯的意思,是要朕守著這個未央宮,做個無為之君么?」

劉徹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氣憤,他越說越氣,乾脆一句「武安侯不足與謀」,就把田蚡撇在一邊,對嚴助說道:「朕授你漢節,前往會稽發兵馳援東甌。你有什麼要求,盡可提出。」

「臣別無所求,只請皇上派一副使隨臣前往。」

灌夫立即自告奮勇地上前道:「臣願前往。」

劉徹於是問道:「灌將軍如何?」

嚴助答道:「灌將軍英勇善戰,臣求之不得,只是臣資歷淺薄,恐委屈了灌將軍。」

灌夫忙道:「嚴大人何出此言,灌夫只知效忠朝廷,從不計較高下。」

劉徹知道灌夫與竇嬰乃莫逆之交,如今見其憨直爽快,甚是欣慰,遂拉著嚴助和灌夫的手說道:「閩越與東甌,本是同宗兄弟,同室操戈,本屬不義,朕出兵之意,在於扶弱抑強,安定南疆。然閩越乃大漢屬國,東甌亦大漢屬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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