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劉徹動情遇紅顏

兩天之後,便是建元三年的清明節。平陽侯曹壽陪同皇上祭掃皇陵回來,帶給平陽公主一個欣喜的消息,皇上將到府上來小住一段時間。她敏銳地感覺到,機會來了。

她準備了豐盛的酒宴,劉徹被安排在中心的位置,而曹壽和她則分別在兩邊作陪。現在,朝廷事無大小都要請示太皇太后才能最後定奪,她清楚弟弟不是那種甘願被人左右的皇帝。她盡量不去觸及這個話題,只是要曹壽殷勤地勸酒,而她則伺機去完成策劃已久的夙願。

看著劉徹心境不錯,她很適時地把關乎皇家命脈的話題提到了面前:「皇后近來還沒有懷孕的跡象么?」她說話的聲音很低,連曹壽也沒有聽見他們在說些什麼。

劉徹搖了搖頭,仰起脖子,一口飲下爵中之酒。曹壽見此,忙又為皇上斟滿了。

「這怎麼好呢?皇上不能無後啊!」

劉徹陰鬱的眼睛被酒釀燃燒得血紅,從胸中發出沉悶的低吼:「朕現在只是個傀儡,還管什麼有後無後?」

看弟弟這個樣子,平陽公主心中也很不好受。這哪是剛剛登基時那個躊躇滿志的皇上啊!他蒼白的臉色下有一個多麼痛苦而又飽受折磨的靈魂啊!

在這樣的心境下飲酒是很傷身體的,父皇留下的皇子一大群,可她只有劉徹這個親弟弟。她不能看著他每日都在受折磨,她更不能看著他在無所作為中消沉下去。她希望自己能夠給他的生命注入重新崛起的力量。

「皇上不必再想那些傷心的事情了。今日春和景明,臣妾為皇上準備了樂舞,皇上可有興緻觀看?」

她見劉徹不置可否,便要府令到後堂安排。不一刻,整個客廳就樂聲繞樑,一群身著淡青色舞裝的歌伎亭亭裊裊地進了前廳。

踏歌兮渭水湯湯而東去

舞袖兮終南巍巍而聳立

踏歌兮楊柳依依而碧垂

舞袖兮長天昊昊而雲飛

踏歌兮吾皇仗劍御社稷

舞袖兮萬民安樂呼萬歲

踏歌兮舞袖兮

水逶迤山崔嵬

伴隨著旋律的起伏,舞者前俯後仰,腳步虛虛實實,婉轉悠揚,有如龍趨鳳回、行雲流水。尤其是那些從眼前飄過的纖纖細腰,風姿婀娜;而那長舒的舞袖,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的弧線,似亂花飄搖,又似霓雲簇簇,把曹壽看得兩眼發光。

平日懾於平陽公主的威嚴,曹壽從來不敢正眼瞧一瞧這些人間精靈,今日借皇上的光,他大飽眼福,禁不住引頸張望,那一顆心便心猿意馬地離韁而去了。這一切都被平陽公主收入眼底,她眉目間頓時湧出萬千嗔怨,卻當著皇上的面不好發作,只好瞅個機會幹咳兩聲。

曹壽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很快地調整了坐姿,對劉徹道:「皇上!這可是公主特地為您安排的啊!」

可是,當平陽公主打量劉徹時,卻見他目光冷漠,心不在焉,甚至昏昏欲睡,彷彿眼前的樂舞離他非常遙遠。顯然,這些女人沒有一個能進入他的視線。她很失望,一腔興緻霎時一落千丈。皇上不喜歡,女人們就是舞斷了腰肢,也是枉然!

她正欲中止樂舞,卻聽耳邊的旋律忽地變了。始則急促跌宕,旋而舒緩婉柔。平陽公主抬頭看去,啊!原來是衛子夫從廳堂的左角飄然入場了。

就在這時候,她聽見劉徹「啊」了一聲,只見他睜著一雙驚奇的眼睛,痴痴地望著衛子夫輕盈搖曳的風姿,目光追逐著衛子夫在大廳里來迴流轉,胸膛也因為衛子夫的到來而劇烈地起伏著。

踏歌的歌伎們悄悄地退了,劉徹的眼中只有衛子夫的影子在搖動。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每一次流轉,每一個顧盼,都把多味的感覺傳達給劉徹,是憂鬱的美,還是凄婉的美;是恬淡的美,還是嬌柔的美。他只要與她目光相對,就有一種被燃燒、被融化、被震撼的感覺。

他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這樣的目光?那憂鬱,他只在母后的眼睛中讀過;那凄婉,他只在隆慮姐姐的回眸中看見過;那恬淡,只有參透了人生的女人才會如此安謐;而那嬌柔則把她化為一汪春水,漫過他的心靈。

那是怎樣的歌聲啊!是冰雪融化後山泉的叮咚,是春日枝頭黃鸝的婉轉,是北國笛聲的如慕如訴,是江南絲竹的如繒如縷。時而低吟淺唱,時而引吭高歌,時而高山流水,時而平湖秋月。

樂莫樂兮心相知

苦莫苦兮將遠行

將遠行兮吾相送

楊柳依依兮知我情

為君且歌兮舞廣袖

天涯海角兮伴君影

堅石峻峭兮多磨礪

高樹秀林兮多悲風

長天賜劍兮斬腐惡

蕩平濁浪兮世清平

整個大廳里除了樂師們的演奏,就只有這天籟之音在劉徹耳邊迴旋。他的眼睛模糊了,他強烈地感受到,這詞,這曲,就是他此刻心境的寫照。

啊!漢宮粉黛無數,人間佳麗無數,究竟有幾人能像她這樣讀懂朕的內心呢?

劉徹眼前幻化出一幅幅動靜交疊的畫面:一輪皎月輕盈窈窕地在雲彩間穿行,滿天雲彩追逐著月亮輕快的腳步,一位天上的仙靈,從月中脫穎而出,飛翔在萬里雲天。她寬大的長袖攜帶著雲彩的多情,把萬里長空織成流光溢彩的雲錦;她的身上灑滿銀色的月光,在星際間裁出絢爛璀璨的霓虹。

長天賜劍兮斬腐惡

蕩平濁浪兮世清平

這歌聲,彷彿天際間一聲嘆息,重重地敲著劉徹的心弦,於是,天空忽然變得一片陰暗,恍惚間,劉徹似乎覺得自己握著長劍,騰空而起,與衛子夫共舞於茫茫蒼穹。

他的長劍划過雲山霧嶺,在天地間劈開一道閃電;他的長劍刺向雲濤雨浪,在太極深處喚來陣陣雷鳴。他的長劍與衛子夫的長袖交織在一起,他強健的體魄與衛子夫的倩影凝結在一起,他火焰般的目光與衛子夫秋水般的眸子碰撞在一起。

劉徹的鬱悶因為與一個女人的共舞而獲得了空前的釋放,他在意念深處將自己化為一條巨龍,而身旁的衛子夫分明是與他相依相偎的彩鳳。

電閃處,劉徹牽著衛子夫的長袖急速地旋轉、翻飛;流光中,衛子夫舞姿帶起的風在劉徹的劍刃上划出一陣陣鳴響,那是夏風掠過竹林的節奏,是萬花散開的耀眼。

忽然,衛子夫似一隻受傷的小鳥跌跌撞撞,她被劉徹輕輕地托起,一縷黑髮順著俏麗的雙肩瀑布般地流淌到劉徹的膝前。

樂師們忘記了演奏,他們的目光聚在劉徹和衛子夫身上。

平陽公主驚呆了,她的心隨著劉徹和衛子夫的狂舞而上下翻飛。

曹壽沉醉了,他不知道用怎樣的話語描繪眼前的情景,只是兩片厚唇張著,發出「啊呀」的感嘆。

站在帳後的黃門和宮娥們屏住了呼吸,皇上的剛健,衛子夫的陰柔,讓他們都認為這是一對天作之合。

一曲終了,大廳內在寂靜片刻之後,爆發出「皇上萬歲」的歡呼聲。

從歌舞中清醒過來的衛子夫發現自己被劉徹擁在懷裡,頓時滿臉通紅,低聲道:「妾身驚動了皇上,罪該萬死。」

劉徹詭譎地笑了笑,對平陽公主說道:「朕要更衣了。」

眼前發生的一切,讓平陽公主笑逐顏開。看來,她多日來的運籌終於因衛子夫的出現而達到了目的。她輕輕地拉了拉衛子夫的衣袖,朝著皇上的身影努了努嘴,說道:「還不快去伺候皇上。」

衛子夫面露難色:「公主!這個……奴婢……」

「這個什麼?宮中的女子誰不盼望皇上的雨露呢?」平陽公主不由分說,催促衛子夫進了尚衣軒,剛一進去,衛子夫就被劉徹有力的臂膀抱住了,他喘著粗氣道:「美人兒!朕的美人兒……」

劉徹在衛子夫身上找到了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和快意,這使他許久以來已經淡漠了的東西逐漸蘇醒、崛起。他們狂熱地交歡,放縱地媾和,用各種姿態和心境演繹著人性的優美和激越。他們從生命騰飛的戰慄中觸碰到了彼此的情感,直到東方魚白,才帶著倦意進入夢鄉。

醒來的時候,春日已爬上了侯府高大的檜松枝頭。劉徹展開雙臂托起衛子夫,輕輕地放在梳妝台前,銅鏡里就映出女人端莊還帶著惺忪的臉龐。

「子夫!朕昨夜過於衝動了吧?」

衛子夫回眸給了劉徹一個燦爛的笑容,她沒有說話,她全部的感受都融在笑意中了。她看了看墊在身下的「鋪墊」,眼角溢出淚花。

「為何哭了?」

「不!妾身是在高興。」

「朕要帶你回宮去。」劉徹捧起衛子夫的臉說道。

「這要公主允准才行。」

「小傻瓜!難道你還看不出公主的意思嗎?就是她要你陪伴朕的。」劉徹拿起了梳妝台上的眉筆說道,「朕要為你畫眉。」

衛子夫躲閃著:「皇上!您別折殺妾身了,妾身怎麼敢讓皇上畫眉呢?」

沒有了坐在朝堂上的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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