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帝後論人起鋒爭

黃門悠長尖細的聲音打斷了姐弟的談話。

「皇上駕到……皇上駕到……」

王娡站起來對田蚡道:「不要看徹兒年輕,可他最煩的就是裙帶關係,兄弟還是先迴避一下為好。」說完,她就吩咐宮娥伺候田蚡到偏殿休息,又命紫薇幫自己整理好服飾。她剛剛坐穩,就見劉徹出現在殿門口。

「孩兒參見母后!」

「平身!紫薇,給皇上上茶!」

劉徹的心思還沒有從與衛綰的談話中轉過來,他對太后的忽然召見也感到大惑不解:「母后這麼急召孩兒進宮,不知有何要事?」

王娡皺了皺眉頭,她聽得出皇上好像不大樂意來此。她心想:他這點怎麼就沒有隨他的父皇呢?他才十六歲,日後漸漸地大了,還會聽她的么?可她又能怎樣呢?他一旦坐上皇帝的寶位,就不能再拿他當孩子看了。

王娡屏退左右,才把事情提到劉徹面前,「哀家今日請皇上來,就是想問問皇上對國事的打算?」

劉徹很快猜到太后找他來的目的,笑道:「母后的意思,不就是要問對舅父有何安排么?」

王娡很吃驚,怎麼她的心思被徹兒揣摩得如此透徹,而且還是這樣一針見血呢?

「既然皇上明白哀家的意思,哀家也就直說了。皇上剛剛主政,朝廷諸事未穩,劉氏諸王虎視眈眈。依哀家看來,田、王、竇氏才是心腹之人。」

「嗯……母后所言甚是,只不過外界對舅父頗有微詞!」

「他們都說些什麼?」

「有人舉報,說舅父借著母后蔭庇,侵佔民田。」

「哦!有這事么?」王娡疑惑的目光掠過劉徹的額頭,質疑道,「也許是有人出於私慾,故意中傷呢?」

劉徹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不瞞母后,孩兒雖然年輕,可對舅父貪利多欲的性格還是有所了解的。」

王娡的話被噎了回去。其實,她也不得不承認劉徹的話有道理。但是在田、王兩家,除了田蚡,沒有誰能替她分憂。她那個兄弟王信,論貪慾比起田蚡有過之而無不及。給他個爵位也就罷了,萬不可指望他能幫徹兒打理國政。

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對劉徹行使母親的權威,只能激起他更大的反感。她有意轉換了說話方式,嚴肅道:「這個皇上大可放心,哀家不會因私廢公,一定會多加管束的。」

「那依母后之見,安排什麼職位比較合適呢?」

「這個請皇上考慮,不過依哀家看來,總要位列三公才好。」

劉徹皺了皺眉頭,王娡的話讓他非常不快。說不干涉朝政,卻要位列三公,這不是伸手要權么?但不管怎樣,她是太后,他掂得出她話中的分量,尤其是目前,有一個太皇太后在那裡牽制著,他就更不能違逆太后的意思。劉徹知道,他必須儘快脫身,否則太后必有更多的要求。

「孩兒一定謹記母后的旨意,既然父皇將江山託付給孩兒,孩兒自然是竭力用命,不會因重親情而輕社稷的。」

「皇上這話是何意思?」

「孩兒的意思是,縱然孩兒依母后旨意委重任於舅父,他也要依律行事,倘若他觸犯大漢律令,孩兒也絕不姑息。」接著劉徹便起身告辭,「母后要是沒有其他事情,孩兒就告退了。包桑,起駕回宮!」

從長信殿外傳來尖細的聲音:「皇上有旨,起駕回宮!」

「皇上有旨,起駕回宮……」

「皇上有旨,起駕回宮……」

「皇上……」王娡望著劉徹的背影,悵然若失。她反覆品味著劉徹的話,不免又心生煩惱。什麼時候,皇上性格變得如此了!

「娘娘!皇上已經走遠了。」田蚡不知什麼時候從殿後轉了出來,悄悄地站在王娡的身後。

王娡一臉不高興:「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

田蚡捻著翹起的鬍鬚嘆道:「怎麼會沒有聽到呢?看來,我這外甥也是一匹烈馬啊!」

「你說什麼呢?他可是一條龍,骨子裡流著劉氏血脈的龍!」

田蚡的小眼裡蒙著一層霧,道:「這可是一條不易馴服的龍啊!」

王娡白了田蚡一眼:「還說呢?哀家早就對你說過,這朝廷內外都是眼睛,要你注意行事,不可張揚,你怎麼就不聽呢?雖說哀家如今是太后,你等因此也受到皇上的恩寵。可是,兄弟也是久治儒學的人,儒學從來就有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箴言。倘若你觸犯了大漢律法,無論是哀家還是徹兒,恐怕也救不了你。所以,你要好自為之。」

「那麼,皇上對臣……」

「哀家已經說了,具體的事哀家不干涉。不過徹兒絕頂聰明,哀家的意思他明白,總不會太差。」

田蚡捻著鬍鬚沒有說話,他對未來有了一種擔心和憂慮,眼裡似乎沒有往日那樣流轉和精明了。對自己這位外甥,他實在有些琢磨不透。

出了長信殿,包桑小聲問道:「皇上是要到椒房殿去么?」

「不!回未央宮!」劉徹說著話,步履輕盈地登上了車駕。

「皇上可有好些日子沒有到椒房殿了。」包桑小心翼翼地提醒。

「這是皇后的意思么?她怎敢幹涉朕的事情?」

「不是的!奴才以為,皇上太勞累了,也該調養調養身體了。」包桑抬頭去看,劉徹已經坐上了車駕。

「既然不是皇后的意思,你還啰唆什麼?起駕!」可車駕走了沒幾步,又停了下來,劉徹在車內對包桑高聲道,「你去告訴皇后,就說朕夜間要批閱奏章,就不到椒房殿了。」

「諾!」包桑看著皇上的車駕越來越遠,才轉身朝椒房殿走去。

對皇上,包桑懷著深深的感激。也許是因為當年在思賢苑為皇上講述李廣將軍故事的緣故,皇上一登基,就讓他做了未央宮黃門總管。這份恩寵讓他感激涕零,他不願看到皇上有一絲不快。他雖然不清楚皇上剛才和太后說了什麼,但他憑著直覺,就知道這是一次並不愉快的母子相聚。

自從做了中人之後,包桑早已沒有了對異性的衝動。未央宮中美女成群,但對包桑來說,她們只是視角上的不同。所以,他理解不了女人在皇上的眼中究竟處於什麼位置。更令他無法理解的是,韓嫣不知用了什麼法術,竟讓皇上撇下美麗的皇后而同他待在一起。而且韓嫣一到皇上身邊,他就只能遠遠地站在宮門外守候。

其實,韓嫣也有說不出的無奈。他已經十九歲了,對女人的征服和佔有慾使他每天都處在騷動和不安中。他到上林苑安排了狩獵的公務後,並沒有急著回京復旨,而是墜入了水衡都尉安排的溫柔鄉里。

那女子是十分精於調情的。她每一個眼神都把韓嫣全部的激情匯聚到她最敏感的部位;她嚶嚶帶著嬌媚的笑,像一汪春水從韓嫣焦渴的心土上漫過,彌合著他寂寞的裂縫;她滑膩的肌膚,彷彿絲帛一樣,在韓嫣的身下抖動著誘惑的光波;而她「哼哼」的喘息,帶給這個每日陪伴著皇上的男人,是妙不可言的快感。

那一刻韓嫣真正地體味到,一個沒有在女人這方土地上耕耘過的男人,一個不能給女人注入快感的男人,他的生命簡直就是清晨的一縷霧靄,輕飄得沒有任何分量。

他對這女子說不上愛,完全是一種發泄,他們彼此滿足的只是肉體的慾望。這使韓嫣在每一次衝擊時總表現出穿透的殘酷,他認為只有那女子求饒的聲音才能讓他感覺到他作為男人的存在。

「哎喲!哎喲!哥哥,您輕點,妹妹受不了了!」那女子斜睨著韓嫣,大聲叫道。

但韓嫣的臉色卻變了:「你叫本官什麼?」他不待那女子回答,就一邊用手狠抽那女子的臉頰,一邊挪動著身體再次發起衝擊,「混賬,本官是什麼人,敢叫我哥哥?弄死你……」

直到那女子昏厥過去,他才帶著滿足的輕鬆離開了那間掩藏在密林深處的房子。

他相信來這地方逍遙的,不只他一人,而水衡都尉卻從這些女子身上獲得了他所需要的一切。在他被迎到客廳的時候,水衡都尉笑問道:「大人可痛快?」

韓嫣不置可否地笑道:「天下沒有不抓兔子的鷹。大人有什麼要在下辦的事情么?」

當女人做了他們之間的交易籌碼時,水衡都尉便不加任何掩飾地把要求攤在了韓嫣面前,「卑職沒有什麼要求,只是有朋友希望大人在皇上面前引薦一下罷了。」

「此人叫什麼?」

「趙綰!是地方上有名的儒生。卑職知道,皇上現如今正在大力求賢,大人何不將這好事做了,趙綰也一定不會忘記大人恩德的。」

「哦!呵呵……」韓嫣以他爽朗的笑表示對所託事情的應允。

現在韓嫣回到了未央宮,他已經早早地站在殿門口迎接劉徹的歸來。他扶著劉徹進了未央宮前殿,督促黃門伺候皇上梳洗;儘管御膳坊在為皇上奉上飯菜的時候,已經有專門的黃門嘗過,但韓嫣還是在親自嘗過之後,才稟奏皇上進食。他笑容可掬地站在一旁,似乎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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