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尾聲

第二年收稻子的時候,韓韜父子被拉上刑場依律問斬,這一天正是韓則林六十二歲的生日。那口刷過十幾遍漆的槐木棺材把他拉回了家,跟兒子韓韜的棺材一起埋在了祖墳里。所有田產歸公,風生水起的韓家就這樣敗了。

七月十五的晚上,泥河兩岸的人在河邊放河燈。孫元德把供著秦氏排位的荷花燈放到河水裡,燈順流飄走了。張氏抱著孩子,彎腰把供著於鐵疙瘩排位的紙燈放進河水裡。供著王老蔫牌位的燈慢慢匯入燈流中,彭氏滿臉孤寂地站在河邊看著。竇三旺把供著坐地虎牌位的紙燈放進河裡,那盞燈順流而走。

河流的拐彎處水勢緩慢下來,李十萬把寫著店小二和趙福名字的兩盞燈放進水中,嘴裡念道著:「縱然是孤魂野鬼,好歹也在泥河走過一回,我祭祭你們。」

河對岸馮氏帶著兒媳和兩個孫子在河邊放燈,兩隻供著韓則林和韓韜牌位的紙燈搖搖晃晃漂遠了。

滿生和彩荷過了泥河,遠離塵囂住在一座山上。滿生在山頂的一片坡地上開墾出了農田,在上面種蔬菜糧食。彩荷養蠶織布。這天傍晚吃完飯,彩荷坐在山頂上吹山風。滿生背著一大塊石板走過來,他把石板扔在腳下。彩荷問:「要這石板幹啥?」

滿生說:「我要從上往下打一溜石梯,讓你能順順噹噹地從山頂走下山去。」

彩荷問:「這麼高的山,那得打到啥時候?」

滿生說:「只要我不死,總有一天能打完。」

彩荷摸著已經鼓起來的肚子說:「但願是個兒子,長大了能和你一起干。」

滿生笑了:「肯定是個兒子!」

「你怎麼知道?」

「我播的種,我當然知道。」

平陽縣熱鬧依舊,竇三旺的饅頭鋪子敗了,他靠四處打零工養家糊口。兒子金寶敗家的習性已經養成,竇三旺奈何不得,只能由他去了。太白終日追著金寶,不遠不近一言不發。兩個人經常在竇家居住的衚衕口一頭一尾地站著。

這一日太白又來了,他剛在衚衕口站定,竇家的大門「吱扭」一聲開了。金寶從裡面走出來,太白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文錢著玩。那文錢不斷地落在地上,一會兒是字,一會兒是背。金寶從太白的身邊走過去。太白把錢再次到地上,錢圍著金寶的腳「滴溜溜」轉。

金寶停住腳,抬起頭看著太白。太白一句話也沒說,把錢撿起來揣回懷裡。

金寶從懷裡掏出一枚大錢問:「字還是背?」

太白咬著牙根回答:「字!」

金寶把銅錢高高拋起,銅錢落地滾動了一圈,即將倒下時又奇蹟般地立起來,繼續往青石板鋪就的路上跳躍著往前滾。

兩個孩子一前一後地追逐而去……

2010年2月24日完稿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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