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破孫權,張遼威震逍遙津 合肥密教

建安二十年八月,就在曹操兵進南鄭之際,淮南又燃起了戰火。

二次西征之前,天下的局勢是曹操、孫權抗衡於江淮,劉備趁機取西蜀,但隨著曹操戰略的改變,天下形勢也變了。劉備忙於盡快安定蜀中以抵制北方,曹操則意圖奪取漢中扼制劉備,曹、劉兩家角力之勢漸成,反倒給孫權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長期以來孫權有兩大圖謀:一是奪取荊州全據長江之險,二是在淮南立足進而經略北伐。兩者相較而言,前者乃自固之需,後者則是日後的發展方向,故而謀取荊州尤為重要。前番曹操南征不戰而退,孫權就預感到機會來了。果不其然,曹操開始了第二次西征,孫權也開始向荊州下手。先派諸葛瑾入蜀索要荊南之地,在遭到拒絕後派兵至公安接回妹妹,結束了這段政治聯姻;繼而在摸清曹操兵過散關無暇東顧的情報後,派呂蒙率兵二萬搶奪長沙、桂陽、零陵三郡。

荊州方面猝不及防,鎮守長沙的趙雲已入蜀,桂陽太守廖立棄城而逃,二郡立時落入孫權之手,唯零陵太守郝普堅守城池,情勢甚是堪憂。關羽聞訊立即向蜀中告急,繼而提兵三萬進軍益陽,欲以武力奪回;孫權卻早派魯肅率軍一萬進入巴丘以防其變,自己則統率諸部屯於陸口以為後援,大戰一觸即發。

不過兩家皆知曹操才是最大敵人,為防止事態進一步惡化,以關羽、魯肅為首的孫、劉兩家將領在益陽單刀相會,商討解決的辦法。但會談中雙方各說各理,無法達成一致,最終不歡而散。時至六月,劉備率兵從城都趕回荊州,大軍屯於公安,擺出一副必以武力解決的架勢,魯肅兵少陷入險境。

孫權料知情勢不妙,急發文書調包圍零陵的呂蒙回援魯肅。如今之呂蒙非昔日可比,自受孫權訓教,廣讀詩書研修兵法,再不是僅有一夫之勇的「吳下阿蒙」。他接到告急文書,既不敢不從,又不忍放棄三郡優勢,於是略施小計,尋來郝普的舊友鄧玄之,假造關羽遭孫權奇襲而敗的軍報給鄧玄之看,並使其入城勸郝普投降。結果郝普中計獻出零陵,呂蒙安排好守軍速至益陽與魯肅並勢——兩家還是對峙之勢,但三郡已易其主。

此時的劉備如坐針氈:長沙、桂陽、零陵已入孫權之手,魯肅與呂蒙並勢難以速勝,蜀中劉璋舊僚尚未歸心,更要命的是曹操已兵至武都越逼越近!

無奈之下劉備只得遣使與孫權媾和,央求索回零陵;孫權這會兒已盡握談判籌碼,討價還價,要求以江夏郡江北之地置換零陵。最終兩家達成協議,雙方以湘水為界,其東的南郡、零陵、武陵歸劉備,其西江夏、長沙、桂陽歸孫權;兩家仍為盟友聯合抗曹。

劉備草草劃地,贖回郝普,一天都不敢多耽擱就回了蜀中。孫權終於如願以償,順利從「鐵公雞」身上拔了三根毛,也優哉游哉回了建業。討回借地的目標基本達到,而劉、孫關係也未搞得太壞,這溫柔一刀切得恰到好處,孫權從劉備那裡佔了便宜,又開始籌劃向曹操的地盤下手了。

半月之後得到明確消息,曹軍已至陽平關;孫權喜不自勝,此刻曹孟德就算肋生雙翅也來不及飛到淮南了,這時不取更待何時?為了打好這一戰,孫權幾乎調集帳下所有能征慣戰之士,虎威將軍呂蒙、奮武將軍賀齊、折衝將軍甘寧、平南將軍呂范、偏將軍陳武、承烈校尉凌統、武猛校尉潘璋、討越中郎將蔣欽、平賊中郎將徐盛等各率所部盡皆從軍,號稱十萬之眾,由孫權親自統領,水陸並進浩浩蕩蕩向合肥進發……

「十萬大軍?呸!」張遼把帥案拍得山響,「當年烏林之敗,孫權來擾合肥就號稱十萬大軍,其實不過兩三萬。如今又稱十萬大軍,張某人就不信區區江東能有這麼多兵!孫仲謀幹脆改名叫『孫十萬』吧!」

「哼!」坐在一旁的李典面沉似水,只輕輕哼了一聲,沒說話。

樂進卻面有憂色。他近來愈加發福,耐不住暑熱,把里外衣服都敞開了,白胖矮小的身子在帳角一攤,活像個大肉球;手裡晃著一把蒲扇,慢悠悠道:「沒有十萬,總有六七萬吧?可咱們加一塊才六七千兵,一人收拾十個嗎?」

張遼明知問得有理,卻偏抬杠:「我不在乎,就怕有人不行。」

其實他是說士兵參差不齊,非人人都能以一敵十;不想旁邊還坐著李典,聞聽此言還以為張遼譏自己不夠驍勇,火氣直衝腦門,「騰」地站了起來:「張文遠,你狂什麼?我李家軍人人奮勇,兄弟子侄同生共死,豈任你說三道四?」

他二人本有嫌隙,無事還要生非,張遼見他聲色俱厲,也火了:「我狂你不狂?動不動就拿家族勢力壓人!平日里也沒見你出來顯顯身手,就會耍心眼籠絡人心。假清高!」

「你本是呂布走狗,一介降將也配說我?」

「如今我有假節之權。」

「笑話,你動老子一下試試?」李典拍拍胸口,「你敢殺我的頭,還是敢奪我的營?你以為你是于禁啊?」

「氣殺我也!你、你這尖酸的土匪頭子……」

「呸!并州匹夫……」二將互不相讓,吵得不可開交。

「你們歇歇吧。」樂進有氣無力勸道,「吵吵嚷嚷十幾年了,有意思嗎?你們不煩我還煩呢。」說了兩句卻見二人不理,兀自爭個不休,無奈嘆口氣,繼續扇蒲扇——這倆人勸不好,昔日張遼在呂布帳下,兗州之叛多殺李氏宗族,李典憤於舊仇終不肯釋懷,而張遼也不省事,連個笑臉都不會賠。若能痛痛快快打一架也罷,畢竟一個鍋里舀湯,說穿了都看曹操臉色。朱靈被奪軍權乃前車之鑒,械鬥是不可能的,嘴仗卻免不了;兩人同在合肥駐軍,一個在東、一在個西,平常見面不打招呼,遇上事商量不了兩句准吵起來,時間一長樂進也習慣了。反正勸不好,看熱鬧唄!

「都住口!」一聲斷喝將三人驚住,「大敵當前不思抵禦,還自相爭吵,合肥若失你等如何交代?」護軍薛悌陰沉沉走進帳來。

李典、張遼立時安靜下來——薛悌雖近乎文吏,卻居護軍之職,曹操既把他派到此,就有節度諸軍之權。二將再不省事,也得給他個薄面。李典氣呼呼退至一旁,張遼也讓出了自己的帥案,樂進也不禁裹好了衣衫。

其實三將也對曹操這安排也有意見——合肥重鎮兵戈不休,派個手裡無兵的文人添什麼亂?而且這薛悌天生一張嚴厲面孔,隼鼻鷹眼不苟言笑,誰瞧著都不痛快。

但薛悌也有自知之明,不敢在三員大將面前擺統帥的架子,沒有坐帥位,而是走到帥案前,自懷裡取出份密封的手札放到桌上:「此乃魏公親手所封,關乎孫權來犯之事,我與三位一同觀看。」

三人不禁大駭——這傢伙來此個把月了,既早攜有主公密教為何現在才拿出來?真沉得住氣啊!

張遼有心責問,卻見皂套上有硃筆所寫「賊至乃發」四字,咽了口唾沫,沒敢耍性子。薛悌撕開封套拿出手札,三將立時圍住,抻著脖子一看,但見僅輕描淡寫一句話:

霎時間,三將盡皆沉默,連薛悌都不吭聲了——拿到密教之時還以為主公有何妙計,或在某處伏有奇兵,現在看來什麼也沒有,單單是這個出陣的安排。說得倒容易,這仗可怎麼打啊?

寂靜半晌,還是張遼先開了口:「主公遠征在外,待其救兵來時,我軍已破也,故而教我等趁敵立足未穩先發制人,折其銳氣,若能先聲奪人,士卒之心可安,然後就不難守了。」

不用他解釋,誰都明白曹操用意,但孫權號稱十萬,合肥守軍只七千,眾寡懸殊,主動挑釁不是以卵擊石嗎?李典也不說戰,也不說不戰,轉而問道:「溫刺史、倉都尉還有多少兵?」

樂進心道這傢伙明知故問,卻還是回答:「溫恢所部不過千人,倉慈麾下皆屯田者,非驍勇之士,不足為倚仗。除非……除非溫刺史馬上開倉募兵,或許還能湊個兩三千人。」

李典撇嘴搖頭:「即便能徵兵只怕也來不及了,等他把那點兒人湊齊,再從壽春趕來,孫權早就圍城了,到時候別再給敵人送了禮。堅守告援的話,溫刺史指望不上,征南將軍那裡呢?」

樂進原本甚是憨直,可近些年與李典一處也長了心眼兒,聽他一再裝傻便明其意,趕緊道:「征南將軍在襄陽,統帥呂常、牛金、侯音、衛開等部,又有滿寵相助,雖說防禦關羽責任不輕,但臨時調度一下似乎也……青徐之地臧霸他們也還有些人馬吧……」說著話眼神瞟向薛悌。

薛悌多年老吏,能不知他們耍什麼滑頭?這倆人一唱一和無外乎暗示兵少,叫他想辦法向曹仁告援。可一來曹仁的兵也不甚多,二來道路遙遠,三來襄樊乃防禦荊州的重鎮。樂進、李典不明說,擠對他這個「統帥」出頭。可薛悌也不敢拍板,莫說曹操密教在這兒擺著,真腆著臉找曹仁,人家就肯幫忙?襄樊若有閃失得人家擔責任。至於青徐臧霸、孫觀等非曹營嫡系,況軍紀渙散,無主公之令隨便調發,惹出禍來怎麼辦?

想至此薛悌板住面孔,擺起護軍的架勢道:「主公密教在此,我等必須依計行事,大家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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