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蜀吳修好

概言之,陸遜的策略如是:一不拒絕魏國要求,二不與蜀國再結新怨,三要自整軍備,見機行事。

根據陸遜的策略,吳軍從此不進不戰,只是一味地向各方派出細作,大量收集情報,觀望蜀魏兩軍的戰況。

消息傳來,果然不出陸遜所料,四路魏軍進展得並不如曹丕預計的那樣順利。遼東軍在西平關似已被蜀將馬超擊退;南蠻軍進了蜀軍擺的迷魂陣,在益州南部潰不成軍;上庸的孟達不知是真病還是假病,一直沒有動靜;主力曹真也被趙雲佔據險要隘口,只得從陽平關、斜石一帶退兵,魏軍總體已呈敗退態勢。

「啊,太好了!如果當初不聽陸遜所言,貿然出兵,吳軍現在肯定苦不堪言,陸遜的確有先見之明。」孫權看到現在的局勢,心中感到僥倖,對獻上良策的陸遜更加信任。

就在此時,有人來報,蜀國派使者鄧芝前來求見。

張昭對孫權說:「這肯定又是孔明的計策。」

「如何應對他?」

「先試試這個使者是何等人物,等試完以後再看怎麼回答他。」

孫權遂命武士於殿前放置一個大鼎,將幾百斤油放入鼎內,堆柴燃燒,將其煮沸。

「傳蜀國使者!」

孫權與群臣在階上傲然而待,一千餘名武士威風凜凜,各持鋼刀、大斧、長戟、短劍,從階下一直排到宮門。

鄧芝這一天出了客棧,第一次被帶進宮門。他穿戴粗布衣冠,並無平日風采,隨隨便便跟在來人後面,看上去與侍從無異。

面對東吳宮內荷槍持劍的武士,鄧芝毫無懼色,看著大鼎里蒸騰的油煙,他視若無睹。來到階下,他抬頭看著孫權,微微一笑。

孫權令人捲簾,朝他看了一眼,大聲喝道:「何人來此,竟敢不拜!」

鄧芝仍然昂首挺立,答道:「上國敕使,不拜小邦之主。」

孫權的臉頓時像大鼎里的沸油一樣漲得通紅,罵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你憑三寸不爛之舌,也想學酈食其遊說齊王,再像他一樣下油鍋嗎?你就算是有隨何、陸賈的辯才,也休想說動本王。本王可憐你,滾回去吧!」

「哈哈哈!啊,哈哈哈!」

「匹夫!你笑什麼?」

「我聽說東吳豪傑眾多,賢人如星,哪知道對一個儒生竟然如此懼怕。」

「住口!你說誰怕你?」

「那為何怕我說話呢?」

「派你來的是孔明,想來,孔明是要你離間東吳和魏國,然後再求蜀吳重修舊好吧?」

「我畢竟是蜀國的御使,而且是蜀國的首選使臣,貴國對我竟然以劍槍荊路來迎接,以大鼎煮油來款待,這是何道理?吳王及建業城中的臣下,難道竟無器量容得下一名使者?真是令我太意外了……」

鄧芝的話令東吳眾臣羞愧難當,孫權也感到如此這般確實不夠大度,他即刻令武士退下,親迎鄧芝到殿上入座。

「我再問你,足下作為蜀國說客,要來對我孫權說什麼?」

「正如大王方才所說,我是為蜀吳兩國重修舊好而來的。」

「那可實在危險。蜀主劉玄德已亡,後主尚幼,此事恐不能全始全終。」

孫權的話中之意,鄧芝了如指掌,他答道:「大王乃世之英豪,諸葛亮亦一代之俊傑,蜀有山川之險,吳有三江之固,若二國聯合起來,共為唇齒,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大王有如此強大國力,為何甘願對魏稱臣?想必大王已經看到,魏國馬上就會尋找借口,要求王子去做人質。那時大王若不聽從魏國號令,魏國必會興師攻吳,並以優厚條件與蜀國結成軍事同盟。屆時蜀國應魏國的請求,水陸兩軍從長江順流而下,東吳還會平安無事嗎?」

「……」

「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

「唉,看來我是白費口舌。大王一開始便將我視為說客,生怕受我欺騙。我之所言絕非為圖一己之功,是為蜀吳兩國和平相處,才拚死忠言相勸。請您另派使臣去蜀國送達回信吧。我作為使臣該說的話已經說完,現在就自絕以證明給大王看,我之所言絕非欺騙。」

鄧芝說完,立刻從座上跳起,要從階欄上躍入滿是沸油的大鼎。孫權連忙大聲阻止道:「啊!先生,等一等!」

堂上群臣衝上前來,一把將眼看就要跳進油鼎的鄧芝抱住。

「先生的誠意我已完全了解。有你這樣出使他國不辱君命的臣子,有孔明那樣知人善任的宰相,蜀國的前途足以洞見。先生請上坐,貴國的希望我會充分考慮。」

孫權的態度為之一變,命侍臣在後堂設大宴,以上賓之禮重新歡迎鄧芝。

鄧芝的使命大功告成,他的執著誠意使孫權回心轉意,當然,也是由於孫權心中早已有了拋棄魏國的念頭。總之,吳蜀兩國已能恢複邦交,鄧芝受到隆重款待,在建業逗留了十天。

離開時,吳臣張溫被任命為答禮使,隨同鄧芝一起赴蜀。

與鄧芝相比,張溫實在算不上人物。他抵達蜀國時,態度傲慢,自忖吳蜀豈能輕易結盟,必待親眼觀察蜀國實態,再作定奪。

蜀國認為對吳外交已獲初步成功,後主劉禪與臣民均感歡欣,張溫到成都時,受到了極為熱烈的歡迎。誰知張溫因此更為傲慢,進宮時對百官不屑一顧,上殿以後,坐在皇帝劉禪左邊,一副目中無人之態。

第三天,後主在成都宮星雲殿內設宴為張溫洗塵。張溫目空一切,旁若無人,孔明似乎並不在意,對他畢恭畢敬,聽任其口出狂言。

酒至半酣,孔明多次謙卑地對張溫說道:「先帝遺孤劉禪即位不久,私下深仰吳王之德。希望您回國之後,務必奏請吳王,與我蜀國結成永久之好,一起抗擊魏國,以期兩國早日共同繁榮。」

「嗯,那個嘛,再說吧。」張溫瞟了一眼孔明,故意把話岔開,裝腔作勢地縱聲大笑,甚為盛氣凌人。

終於到了歸期,後主贈其許多金帛,孔明及文武百官也以金銀綢緞相送,張溫不禁眉開眼笑。

臨走前晚,孔明在丞相府為他餞行。酒宴之中,有一壯漢徑自來到堂中,坐到張溫身旁,舉杯說道:「哎呀,張溫先生,聽說您明天要回去了,這次對蜀國考察得怎麼樣啊?哈哈哈!再喝一杯吧。」

張溫覺得此人出言不遜,一臉不悅地問孔明:「此人是誰?」

孔明介紹此人為益州學士秦宓,字子敕。張溫嘲笑道:「學士?貴國的年輕學士都像他這樣嗎?」

秦宓一聽,正色看著他道:「先生說我年輕?其實蜀國童子三歲皆已就學,過了二十歲,人人學問可獨當一面。」

「那你學了什麼?」

秦宓毫不客氣地答道:「上自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諸子百家,古今興廢,聖賢之書,無一不曾過目。」說完反問張溫:「請問東吳要學到多大才能成為世間學士?如果到了六七十歲方才學成,那濟世的時間不是所剩無幾了嗎?」

張溫本來春風得意,不料被他拂了面子,臉露不快之色,心中罵道,黃口小兒,且讓你領教一下我的厲害!於是問道:「那麼我來問你一下,如何?」

他接連提出幾道難題,誰知不論天文地理,還是經史兵法,秦宓或引用古今案例,或背誦書中辭章,滔滔不絕,對答如流。眾人均聽得入了神。

張溫此時方從酒意中醒來,不禁嘆道:「蜀國像這樣的人才還有不少吧。」話一出口,自覺羞愧,再也說不出話來,黯然起身退席。

孔明擔心他離蜀時心情不快,忙將他請進另一室內,向他道歉說:「足下精通安邦定國之道,秦宓這等後生只會侈談書本,這正是大人與小兒的不同之處。酒後之言,無人不當它是戲談,請您也千萬不要當真。」

張溫這才高興起來,說道:「哪裡,年輕人的話,我一點也不會放在心上。」

次日離開成都時,蜀國又派鄧芝為回禮使與其同行。

不久,蜀吳兩國正式交換文書,結為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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