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雁兒騷動

大暑七月,七十五萬蜀軍遠離成都,馬不停蹄地向南挺進。

孔明緊隨在劉玄德身旁,一直送到百里之外。劉玄德催促孔明道:「請丞相就送到此處吧,太子之事就拜託你了。」

孔明惆悵地獨自返回成都。

第二天,正當劉玄德紮營休息時,張飛的部將吳班飛馬疾馳,追了上來。

「皇上,請看。」

他氣喘吁吁,呈上一封奏表。劉玄德從侍臣手裡接過來一看,大叫一聲:「啊!張飛?」頓時覺得天旋地轉,險些暈厥過去。只見他手按額頭,喘息不止,渾身顫抖,臉色蒼白,冷汗沿著臉頰一滴滴流下來。

片刻之後,才聽他自言自語道:「難怪昨夜我兩次驚醒,只覺得心驚肉跳,沒想到竟然是……」說著便淚如雨下。過了很久,才有氣無力地說道:「真是天命難違啊!今晚我要好好祭他,設壇!」

第二天一早正待開拔,一員年輕大將,身著白袍,頭戴白盔,率領一彪人馬急急趕來。

「我乃張飛之子,張苞。」那將領自報姓名後,立刻被帶到劉玄德面前。

劉玄德一見張苞,悲痛之中,頓時感到一絲欣慰,他重新振作起精神,對張苞說道:「好!英姿颯爽,真像當年的張飛。你與吳班一起去當朕的先鋒如何?」

張苞答道:「謝皇上!張苞願代父擔當先鋒,殺敵立功,好讓父親瞑目於九泉之下。」

就在同一天,關羽的次子關興也帶著一支隊伍前來會合。劉玄德看著關羽的兒子,不禁又流下了眼淚。

兩軍開戰迫在眉睫,劉玄德卻頻頻落淚,身旁的大將奏道:「古人云:龍淚落地,亢旱三年。請陛下以社稷為重,珍重玉體,如此方能提高官兵戰鬥士氣。」

「甚合朕意。」劉玄德立即醒悟過來。

如今他是以年逾六旬的高齡,率領七十餘萬大軍,挺進在千里征途上。他心如明鏡,知道尚未接敵就傷心損身,是無法戰勝東吳的。

劉玄德的一喜一憂的確關乎全軍的士氣,許多將士很在意天象地變,認為各種事件均預兆著戰場的吉凶勝負。

某日,陳震對劉玄德建議:「附近有座青龍山,住著個隱士,名叫李意。此人精通天文地理,世間紛紛傳說他是當代神仙,可否請他來為此次出兵卜一下吉凶?」

劉玄德對此並不熱心,只是許多部將都想請李意來卜一卦,他便讓陳震去將李意請到營中來。

陳震立即前往青龍山。一進青龍山,便覺得世人所說果然不假,只見山間清雲縹緲,確像是仙人所住的地方。

山路越往高處走越窄,腳下流水潺潺,樹端瑞氣繚繞,山風鳥鳴,耳目一新,看得陳震幾乎忘了自己的使命。

遠遠望見前面過來一個童子,走到陳震面前,停下腳步,笑著問道:「來客可是陳震先生?」

這一聲問得陳震驚愕不已,他睜大眼睛問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昨天師傅說了,明天蜀帝的一位使者陳震要上山來。」

「啊?難道尊師就是李意隱士?」

「正是。但師傅有囑,無論何人前來,一概不見。」

「快休如此說,請務必帶我去見尊師。我乃是天子的使者,若見不到隱士,無法回去復命。」

「既然如此,我就為您通報一下吧,請隨我來。」童子說完轉身就走。

陳震跟著童子走了幾里地,來到一片平地。童子獨自走進庵內,向師傅稟告此事,李意無可奈何,只得出來迎接敕使。

「天子使節,有何貴幹?」

陳震行過大禮,詳細告知蜀帝御駕南征,正在途中的情況,殷勤問道:「麻煩仙翁,務必移足山下蜀營賜教,不勝感激!」

李意怏怏答道:「既是皇帝召見,不得不去。」遂跟著陳震,默默走下山來。

劉玄德見了李意,侃侃而談伐吳壯志:「想必仙翁已知,朕自弱冠之時便與關羽、張飛結為刎頸之交,共度戎馬生涯三十餘年,終於平定蜀地。眾人因朕為中山靖王之後,將朕推上帝位,創立基業。萬未想到,兩位義弟先後被害,仇人俱在東吳,朕這才決意討伐東吳。今日行軍來到此地,想請仙翁一卜前途吉凶。」

李意冷冰冰地答道:「山人不知。此乃天數,一切皆為天定。」

「朕知道仙翁擅觀天象,還請明示。」

「山中賤人,豈知宇宙萬事?」

「仙人不必過謙!哪怕一句金玉良言,也請告之朕。」

劉玄德再三請求,李意才不置可否地說道:「請將紙筆拿來。」然後提筆默默地畫了起來。

李意畫在紙上的都是些兵馬武器,看上去七歪八扭,皆像是兒童所畫。畫完一張,他便撕得粉碎,扔在一旁,然後再畫。如此這般,畫了便扔,扔了再畫,將先後畫的近百張盡數扔在一旁。

最後一張紙上,李意先畫一人仰面而躺,旁邊又畫了一人在掘土欲將其埋葬。畫到此處停下筆來,左右端詳片刻,又在畫上方寫了一個「白」字。隨即放下筆來,說道:「多有冒犯。」然後對劉玄德拜了又拜,口中念念有詞,說著無人能懂的話,像霧一樣飄然而去。

望著李意的背影,劉玄德一臉不悅,對近旁的大將說道:「將這等無用之人找來占卜,簡直是白白耗費時間,此人必是個狂人,馬上把那些廢紙都燒掉!」

就在這時,張飛之子張苞來到蜀帝座前稟報:「前面發現吳軍,請讓我去打頭陣。」

「好,有志氣!就命你打頭陣,快去立功吧!」

劉玄德取出先鋒印綬,正要交與張苞,階下諸將中有一人忽然叫道:「陛下,請等一等,先鋒印理應交與我才對。」

何人敢對蜀帝如此說話?眾將側目朝那說話的人一看,原來是關羽的次子關興。

關興進前一步,拜伏在地,一邊流淚一邊向蜀帝乞告:「亡父正在九泉之下拭目以待,要看我在今日戰中衝鋒陷陣。先鋒之職豈能交與別人?乞請陛下將先鋒之職交與我吧!」

張苞從旁說道:「好啊,關興。你有何本事,竟要搶這先鋒之職?」

關興答道:「我箭無虛發。」

張苞聽了毫不退讓:「若論武藝,張苞不會輸給別人,不然怎配做張飛之子?」

劉玄德夾在中間兩面為難,他對二人說道:「你們既都想當先鋒,就請比試一下武藝。誰是勝者,印綬就交與他。」

「讓你看看我的厲害!」

張苞抖擻精神,讓人在三百步外插上一根旗杆,桿上掛著一個小小的紅箭靶。張苞拉起弓來,連放三箭,無一脫靶,箭箭中的。眾人一齊喝起彩來:「不愧是張飛的兒子!」

關興持弓朝前走上一步,說道:「張苞這等弓術有何稀奇?別說大話,且看我的箭!」邊說邊彎弓如月,拉至滿弦。

這時一陣雁叫聲從雲外傳來,關興屏氣凝神望著天空,當那群大雁從頭頂飛過時,弦響箭發,一隻大雁應聲落地,身上帶著關興射出的那支箭。文武官員看到如此神箭,讚不絕口:「射中了!射中了!」

張苞衝到場中大叫道:「關興,單憑弓箭在戰場上又有何用?你敢與我的長矛較量嗎?」

關興不甘示弱,立即跳上馬背,拔劍指著張苞頭頂:「我武藝不高,可你這桿長矛還難不倒我。」

「休得多言!」張苞說著操起父親留下的丈八長矛,一場廝殺迫在眉睫。

「孩兒們,住手!」劉玄德大聲呵斥道,「你二人殺父之仇尚未得報,豈可自己先打起來?關羽與張飛滴血盟誓,情同手足。萬一你們當中有一個受傷,九泉之下的父親怎得安心!」

「是!」兩人扔掉兵器,跳下馬來,一起伏拜在地。

「從今以後,你們要像關羽與張飛一樣親如兄弟,像他們那樣互敬互愛。」

聽了蜀帝的話,二人叩頭再拜,發誓從此永遠和好。關興比張苞年長一歲,張苞拜關興為義兄,二人結拜為兄弟。

警報頻傳,敵軍已經離此不遠了。劉玄德分別任命兩人為水陸軍先鋒,自己率領中軍主力緊隨其後。從那日以後,全軍隊列變為臨戰陣形,怒濤般向著東吳滾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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