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金雁橋

飛腳信使將孔明的返信快馬送達劉玄德手中。書信是孔明統兵離開荊州當天即七月十日發出的。

「哎呀!兵分水陸兩路,齊頭並進,刻不待時地朝這裡趕來——寫是這樣寫,可要我等到何時呀?軍師、張飛何日才能到達此地呀?」

困在涪城內的劉玄德每日翹首期盼,一心只等孔明入蜀相助,雲霞行空,渡鳥孤啼,也會引得他仰起頭急切地望上好幾眼。

「皇叔,我近日看城外敵兵之態,似乎敵兵對於我軍堅閉不出不勝厭苦,不想久拖長持下去,兵士個個皆有弛惰渙散之態——倘若等軍師的援軍一到,則恐反而士氣高漲起來。所以我覺得,不必一味等待援軍,應該趁敵兵弛惰渙散之際出其不意沖盪之,一舉制勝,這樣便可以提前進入成都啊。」一日,老將黃忠向劉玄德如此建議道。

向來謹小慎微的劉玄德聽了也心有所動:「嗯,有道理。」

探子帶回來的消息也證實了黃忠的判斷。於是劉玄德命令果斷行動,籠居涪城近百日的荊州遠征軍終於打破樊籠,主動出擊了。

自然,採取的是半夜三更的奇襲行動。不出所料,露營野外的蜀兵毫無防備,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倉皇逃散。荊州兵不僅繳獲許多兵糧、武器,甚至一口氣追擊至雒城下。

潰敗的蜀兵躲入城中後,緊閉四門,看樣子是蜀中名將張任在有條不紊地指揮著這一切。

雒城南面有兩條山道可通,北面則鄰接大江涪水。

劉玄德親自率一撥人馬攻打西門,黃忠、魏延二人則領兵攻打東門。

怎料,雒城就是紋絲不動,攻不下。

整整四日,荊州兵士手腳幾近癱軟,嗓子也喊啞了,不間斷地從東西兩門合力進攻,卻仍無功而返。

張任對其餘諸將說道:「現在差不多是時候了!」吳蘭、雷銅二將也認為時機剛剛好。

原來,到目前為止蜀軍尚未全心全意投入戰鬥哩,只是施計將劉玄德軍隊誘引出來,且故意死守,只等著敵人自然疲弊怠忽。

蜀兵悄悄出了南門,沿山道繞個大圈子迂迴至陣前,與此同時,北門一股蜀兵則趁黑夜沿江而下,登上對岸,做好了切斷劉玄德退路的準備。

「城內只需百姓留下防守便可,除了少數人馬,所有將士統統出城,今番務必將劉玄德的人馬全殲!」張任自信滿滿地道。

狼煙為號,銅鑼、戰鼓一齊擂響,喊聲如潮,震天動地,城門打開了。

此時正是日頭西斜時分。

接連數日,劉玄德的人馬攻堅不下,此時困疲不堪,兵不荷槍馬不嘶鳴,正忙著起炊造飯哩。可以想像,想要抵抗但已經來不及了——

恰似黃河大決堤一般,舉目四望,只見人仰馬翻,全都化作濁流倒卷而瀉,向四面八方鋪散開去,千軍擁沓,無人能阻。

「統統給我殺盡!」

「往前沖!」

先前自山江兩路迂迴而至的蜀兵摩拳擦掌,來了個舒舒服服的守株待兔似的陣地戰,吳蘭、雷銅及其麾下將士幾乎個個殺到手軟。

「嗚呼!此情此景為何昨日就沒有預想到呢?」劉玄德將頭深深埋在馬背上,漫無目的,魂不守舍地急急奔逃。

他扭頭朝四下里張望了一下,身旁空無一騎。秋風啾啾,尖細而凄切。星光輝朗,但所幸是黑夜。

劉玄德策馬揚鞭,趕著疲憊的馬兒一個勁兒在山路上疾馳。

身後,蜀兵的追殺聲總也甩不脫,一刻不停地尾隨著他,山坡上、山谷間儘是蜀兵的喊聲。

「莫非老天也棄我於不顧了么?」劉玄德情難自已地哭泣起來。恰在此時,聽得山上傳來一陣嘈雜,又一彪人馬加入戰場中來。劉玄德抹掉眼淚,心裡暗暗做好了最後的打算。

「前面好像是敵人一名將軍哩,快給我捉住他!」來軍中一聲大喝,傳到了劉玄德耳朵里。

隨即,一個十分熟悉的聲音響起:「稍等!千萬不要造次!」隨著話音,隊伍中一名將領一面制止麾下將士,一面縱馬突至劉玄德近前。劉玄德睜大眼睛一瞧,那人竟是張飛!

「啊,是你?!」

「啊,這不是哥哥么?」張飛說著迅速跳下馬,牽住劉玄德的手,百感交集,不由得淚水噙在眼眶裡。

蜀兵已追至山腳下。事態緊急,張飛顧不得解釋,只好將一路上的經過留到以後再詳細說,他立即命全軍將士做好作戰部署,迎頭反擊蜀兵,將其殺退好幾里。

蜀將張任眼見敵方忽現生力軍,且勇猛強悍,以銳不可當之勢一口氣竟追擊至城下,急忙下令:「快收起弔橋!關閉城門!」

後人贊曰:當日荊州遠征軍戰敗,劉皇叔理應殞命,卻鬼使神差般地正好遇到翻越千山萬水、穿越巴郡、在嚴顏帶領下長驅直撲雒城的張飛援軍,就像約定好了時日似的,分毫不差,從而得以從九死一生的險境中脫逃,此一遭遇不單單是奇蹟,更是印證了劉玄德與生俱來具有齊天洪福,所以日後才能當上蜀漢皇帝也。

不管如何,劉玄德總算是平安無事回到了涪城。

張飛告之以嚴顏之功,劉玄德當下脫下身上的黃金鎖子甲賜予嚴顏,謝道:「此乃略表我的謝意而已,請老將軍受納!若不是老將軍,我義弟豈能一路踏破三十多處關隘到此,救出我劉玄德呢?」

又因為嚴顏勸降之故,途中三十餘座關門皆兵不血刃望風而降,張飛的人馬非但沒有折損,加上倒戈投誠的蜀兵,反而多出數倍來。

如此一來,荊州兵在兵力上略佔了上風。雒城內的蜀軍哪裡料到這一點,數日後吳蘭、雷銅二將竟然領兵出城與荊州兵展開陣地戰,結果中了張飛、黃忠、魏延等人設計的圈套,大敗一仗不說,二人也一同做了俘虜,且二話沒說,當場便倒戈投效劉玄德。

「真是不知廉恥、沒用的東西!」雒城內吳懿、劉璝等聽說後咬牙切齒齊聲罵道,隨後又建議:「情勢既已至此,我們如今只有一面做拚死一搏,勝負在此一舉,另一面趕快向成都告急,請求增派大軍才是!」

張任心情沉痛地道:「如此當然甚好。不過,不妨如此這般……」他說著取過紙筆來畫了張作戰圖,與兩個人交頭低語了一陣。

第二天,張任一馬當先率一隊人馬衝出城門。

張飛見了,立即舞動長矛迎上去:「張任就是你吧?」

二人拍馬上前,戰了十數個回合,張任忽然暗叫不好,便扭頭敗逃而去。張飛哪裡肯放他跑掉,想也沒多想便縱馬追了上去。

城北自山腳至山谷,一直連通至涪水岸邊,地形極為複雜。張飛與手下一小股人馬追著追著不見了張任的影子,正在四下里尋找,忽聽得山谷中戰鼓齊鳴,周圍山上則應聲豎起敵方旗幟來。

「給我將那個一臉虎髯的傢伙拿下!」

蜀兵重兵圍了上來,轉瞬間將張飛的部下殺得一個不剩,張飛使出渾身氣力隻身一人勇戰眾敵,終於殺開一條血路,朝涪水方向逃奔。

「膽小鬼!」蜀將吳懿一面罵罵咧咧一面拍馬追去,孰料與此同時,從江堤上騰地躍出一員大將,斜刺里朝吳懿舉槍刺來,吳懿只得勒馬應戰,沒幾個回合,手中的家什被對方一槍挑開,被順手一提拎生擒了過去。

「張飛!張飛!是我,是我呀!快回來,與我一同擊殺這些爛兵鳥將!」

這位大將朝著張飛的背影大聲喊道,張飛心想這是誰哩?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同兵起荊州、同孔明一隊擔任先鋒的常山趙子龍。

舟行千里,沿著長江溯水而上,穿過迫窄隘險的峽道,孔明的人馬總算到達了涪水。

再說趙雲消滅蜀軍殘兵之後,問左右:「軍師大概已經進入涪城了吧?」

當聽到肯定的回答,趙雲立即道:「趕快進城!」

押著途中生擒的蜀將吳懿,趙雲一眾人回到了涪城。

劉玄德好言好語問吳懿:「你可願意投效我?」

吳懿素來仰慕劉玄德的人品,如今既已進了劉營,便沒啥說的了,立馬錶示願意降服。

孔明也已經入城,他對吳懿等蜀中降將以上賓之禮一番款待之後問道:「雒城中守軍現有兵力多少?力挺劉璋之子劉循的輔將張任是何許人?」

吳懿對曰:「劉璝倒不值得一說,不過張任可是個智謀機略樣樣出眾的人物,稱得上是蜀中數一數二的名將。有他在城中坐鎮指揮,雒城可不易得手啊。」

「那麼,依將軍之見,應該先捉了張任然後再攻城?」

孔明彷彿與三兩知己品茗鬥茶似的輕描淡寫地談兵論法,這令吳懿心生狐疑:此人向來便好大言不慚吹法螺?抑或是腦子有點兒問題?他不禁朝孔明臉上投去兩道異樣的目光。

第二天,孔明由吳懿做嚮導察看了附近的地勢。

回到營中,孔明立即喚來魏延、黃忠二人,吩咐道:「離金雁橋南五六里,兩岸儘是蒹葭,是設伏的好地方。你二人可領兵前往埋伏——開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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