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割草部隊

正在計窮慮極、急得抓耳撓腮之時,張飛突然又心生一計。人生,往往便是如此。

「列隊集合!」張飛召集起七八百名兵士,命令道:「從今日起你等各執鐮刀鋤鍬,沿大小山路,割草喂馬。盡量朝巴城背後的深山裡去!」

這支奇特的割草部隊於是遍散於山中,忙碌起來。

第二天、第三天,割草部隊照舊進山,割草,將大捆大捆的馬草運回營中。

城中的嚴顏聞聽後大感疑惑:「這個張飛究竟打的什麼主意,為何每日進山割草不止哩?」

先前於城外整日叫罵挑戰,城裡卻只管閉門不出,根本不與其對陣,弄得張飛欲攻不能卻又無計可施,以致悶悶不樂,絞盡腦汁——這點嚴顏倒是有所覺察,可為何突然之間放鬆了攻城行動,反而讓兵士散散漫漫進山做些毫不相干的事情,嚴顏就如丈二和尚般摸不著頭腦了。

「你等扛上鋤鍬,去後城門處集合!」

嚴顏挑選了十名精明能幹的探子,命其日暮時分集合於後城門處,然後交代了一個秘密任務:「你等趁夜出城進入後山,待天明之後若見張飛的兵士上山,便巧妙地混入其割草部隊中,並隨之一同進入敵軍主陣,只消查明敵人究竟在做什麼、有什麼打算,即設法脫出敵營儘速回來向我報告。所報情報準確無誤者,本將自然有賞!」

十名探子得令後假扮成割草兵士,趁著夜色很快便消失于山中。

第二天傍晚。張飛麾下兵士像往日一樣,將收割的草茅搭在馬背上馱運回陣中。忽然看見張飛的身影,其中為首的兵士立即上前報告道:「將軍,並非我等顧惜身體不肯勞碌,其實要想探尋前往雒城之路,實在不需這般辛苦地割草伐木,巴城後城門外有一條間道,向西出巴郡便可直達雒城,為何不走這條偏僻間道而要另尋其他路徑哩?」

張飛將眼珠子瞪得老大:「什、什麼?居然有這樣一條間道?混賬東西!既如此為什麼一直閉口不說?!」

張飛一聲大喝,彷彿獅子怒吼似的,不僅割草的兵士聽了渾身哆嗦,全軍上下也無不打戰。

「……其實,我等也是這幾日去山中割草時才剛剛發現的。」

「還磨蹭什麼?立即做好出發準備!巴城不必管他,一路直搗雒城才是我軍進兵的目的。傳令:即刻起灶做飯,馱好輜重!」

進軍號令既下,黑夜中的營陣頓時一片緊張混雜。

二更時分,兵糧準備完畢。

三更時分,兵馬整隊成軍。

四更天,借著月光,踏著宵夜露水,張飛率人馬起寨,悄悄往山後的隱蔽小道疾行而去。一路上,人銜枚,馬去鈴,盡量不出一點兒聲息。

此時,奉嚴顏之令混進張飛營中的探子早已趁黑脫逃出去,直奔城內。

第一個回城的探子與之後陸續趕回城的探子所說如出一轍,毫無二致。

「這下得了!」嚴顏高興地一拍手,「看來是城中連日不應戰,張飛終究氣惱不過,乾脆避開巴城,經由山後偏僻小道徑自往雒城去了。愚蠢呀愚蠢,張飛,這正是我所期盼的!」

嚴顏將城中全部守軍分為數股,分別埋伏於間道的各個要害地方,便只等張飛大軍撞上門來。

估摸張飛的先頭部隊與主隊越過山頂時,其馱載輜重的車馬尚落後一大截,此時以鼓為號,伏兵齊出,一舉將敵軍攔腰截斷,隨後分頭痛擊,將其乾淨利落地就地全殲!——嚴顏向麾下諸將如此吩咐道。

透過灌木叢影的縫隙,清楚地看見張飛人馬的先頭部隊與主隊黑壓壓地從眼前通過。接著,又看到了張飛的身影!當後面輜重部隊影子隱隱約約出現的時候,嚴顏使勁擂響了戰鼓,作為出擊的信號:「給我殺!」

四面伏兵喊聲震天,一齊躍出,先將行進中的敵人一截兩段,隨後返身將後面的輜重部隊包圍了起來。

怎料,令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分明親眼看見隨主隊從面前經過的張飛,竟然從輜重部隊中奮身躍起,朝著嚴顏大喝一聲:「嚴顏老匹夫,快快拿命來!」

嚴顏驚得仰天朝後,差一點兒從馬上滾落在地。

扭頭看去,只見眼前這位將軍豹頭炬眼、燕頜虎髯,手中執一柄丈八蛇矛,胯下騎一匹深烏馬——沒錯,正是令人聞風喪膽的猛將張飛!

「呵呵,幸會,幸會!張飛不要走,我今日便與你一較高下!」

當著麾下諸將的面,嚴顏不得不硬著頭皮應戰,他毅然決然地朝著張飛的丈八蛇矛迎了上去。

「老匹夫,不自量力!」張飛冷笑一聲,也不挺大矛,只伸出一條猿臂輕輕一抓,便揪住了嚴顏的勒甲帶,隨即吆喝道:「瞧好了!」將他朝身後兵士中一扔,拋在地上。

嚴顏是個武藝高強之人,被這一扔,倒沒有摔得太難看,只是踉蹌趔趄了好幾步。他穩了穩身子,隨即與圍在四下的敵兵展開群戰,但畢竟年邁力衰,戰了數個回合終於力竭,被敵兵一哄而上反剪雙手綁了起來。

原來先前率領主隊從眼前經過的,竟是張飛從部下中挑選出來跟自己長得很有幾分相像的替身。而先鋒部隊此時也折返回來,將敵兵徹底圍困住。

「嚴顏已被我軍活捉了!餘下投降者饒他不死,倘若膽敢刀槍相向者,定將他四分八裂,扔去喂狼!」

張飛一聲大吼,敵兵爭先恐後地丟掉刀槍戈甲,一多半人當場便投到了張飛麾下。張飛於是得以順利進入巴城,並且發布了三條軍令:

不得犯民;

不得破壞舊城文物;

愛撫舊臣士民。

軍令一出,巴城軍民無不額首稱頌:「這個張飛將軍與聽聞中的大不一樣哩!」對他頓生好感。

張飛又命人將嚴顏五花大綁地推至堂前。

嚴顏見了張飛卻執節不肯下跪。

張飛怒目圓睜,咬著牙叱責道:「大將在此,為什麼不下跪?!難道不懂得禮數么?」

嚴顏冷笑一聲,全無懼色回答說:「我從來不知道對敵人還有什麼禮數!」

張飛從堂上驅步而下,手按佩劍:「老匹夫!你說什麼昏話?若是還不肯降我,我立時叫你腦袋落地,你信不信?!」

「是么?……啊,頭顱呀,伴隨我多年的頭顱呀,如今就要與你作別了啊!……張飛!休要遲疑,要砍便砍吧!」嚴顏竟主動伸出脖頸。

猛地,張飛繞到嚴顏背後,解開縛綁住雙手的繩索,隨後牽著他的手將他邀至堂上扶在中間坐下,又屈膝跪下道:「嚴顏老將軍真不愧是個豪傑,武將之節義不容半點兒羞辱!先前我言語多有冒犯,請勿見怪!」

「呵呵,你也知道節義哪?」

「難道你沒有聽說過么,劉皇叔、關羽與我三人的桃園之誓?」

「哦,聽倒是聽說過。你張飛一個粗人尚且如此,劉玄德和關羽更不曉得是怎樣的義士呢!」

「如何呀,將軍願不願意與這樣的人共同為百姓安天下?」

「想不到你說話倒是如此絕妙!」嚴顏深感張飛恩義,於是自願降伏,並且獻上入川之計:「從這裡至雒城,途中的關門大小共三十七處,倘使逞兵力之強而橫蠻硬闖,即使百萬大軍耗時三年恐也難以逾越呀!但此一路皆在老夫掌握中,若是以嚴顏為先鋒,只需如此如此,將各處關門守將盡皆喚出來拜降,則將軍不需張弓支箭,諸守將自然望風歸順。」

果然,張飛拜了嚴顏為先鋒,自己領軍隨後。確實如嚴顏所說,所到之處毫無抵抗,關門洞開,城道盡掃,兵不血刃便一路暢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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