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魏延與黃忠

劉玄德取了涪城,便在此屯據一方。

聞聽這個消息,蜀中頓時像炸開了鍋似的,尤其是成都城內的混亂情景和太守的驚愕之狀非言語所能形容。

「豈料果然有今日之事!」一部分近側的將臣痛嘆不止,而劉璝、冷苞、張任、鄧賢等人則以眼角瞟掃著眾人,心裡在說:「看看,應驗了吧?」雖為自己的先見之明暗暗得意,但是戰亂當前也顧不得內爭了。

「主公勿憂,我等四將率五萬成都精銳之師即刻馳往雒縣,憑藉那裡的天險以拒劉玄德的兵馬!」

劉璋如大夢初醒一般,連連道:「好!好!」事到如今,也只有將成都的防衛重任託付此四人了。

大軍即將起程。

這日,四將中劉璝忽然問其餘三人:「以前曾聞聽,錦屏山的岩窟內住著一位道士,號紫虛上人,精通卜占之道,無論問凶問吉,測禍測福,就如觀掌心而語一般絲毫不差。如今我等率成都大軍迎擊劉玄德之兵,不妨一卜以問勝敗,想必也不多餘,萬一得窺天意,得告我軍大勝哩。諸公意下如何?」

張任笑了:「此話甚無道理。身負一國興亡大任、統率重兵臨陣之人,豈可聽信山野道人的誆語?莫非劉將軍沒有自信么?若是如此,又如何能策勵將士昂揚士氣?」

「非也,非也。在下不是因怯戰才問凶吉的,只是此戰關乎我蜀中的命運,為萬全起見,任何可能招致不祥之果的事情皆須避免。在下這也是為國著想啊,張將軍如何說是餒怯呢?」

「既是這樣說,我等則不阻攔,劉將軍獨自前去便可。」

於是劉璝帶著部下數十騎徑往錦屏山上而去。

在一座岩窟前,紫虛上人正吸攝著山霧,端坐冥想。

劉璝屈膝而拜,恭恭敬敬地問道:「敢問上人,可看見什麼了?」

紫虛上人板著臉孔冷冷答道:「看見了蜀中。」

「只有西蜀四十一州么?可看見天下?」

紫虛上人似乎有點兒不耐煩了:「多餘的事最好不要問,我只回答你想知道的事情。童子!」

他喚身後的小童取來紙筆,寫下一篇卜文,遞給劉璝。劉璝展開一看,只見上面寫道:

左龍右鳳,飛入西川

鳳雛墜地,卧龍升天

一得一失,天數如然

宜歸正道,勿喪九泉

「上人,西川能取勝么?」

「定數如此,想要逃躲可是難哩!」

「我等四人氣數命運如何?」

「想要脫出定數是不可能的。」

「那究竟是如何哩?」

「只能說這些了!」

「劉玄德之軍取西川究竟是成還是敗呢?」

「一得一失,你沒看見上面寫著么?真啰唆,不必再問!」

說罷紫虛上人便閉目垂眉,如石塊一般紋絲不動,無論問什麼都不再開口作答。

劉璝下得山來,將紫虛上人之語轉告其餘三將,並說道:「諸公不可不慎啊,上人的話聽起來對西川總不像是吉言哪!」

「哎——劉將軍真乃迷信之人!山野狂人的譫妄之語若是當真起來,則但凡馬嘶犬吠之類是不是也都得一一卜佔過後才可以行動呢?外敵當前,我等須先將心裡之敵驅走才是啊!好了,不必再猶疑多慮了!」

第二天,大軍終於開拔。

雒縣一帶,山脈逶迤,群峰起伏,而雒城則如鉗子一般緊緊扼住了往來咽喉。位置險要的雒城正好處在成都與涪城的中間。

劉玄德派出的一隊探子倉皇趕回涪城,向劉玄德報告稱:「蜀中四名大將率領五萬大軍,兵分兩路,一路踞守雒城,另一路以雒山連峰為靠,依山傍險,紮下了堅固的營寨。」

劉玄德立即召集眾將一起商議:「聽說敵軍先鋒乃蜀中名將冷苞、鄧賢二人。若是破了此二人,則為攻取成都的第一功!誰願出陣破此二人?」

幕下諸將中年歲最長者黃忠搖晃著身體應道:「老夫願往!」

話音剛落,座下又響起一個年輕的聲音:「以黃老將軍的年紀來說,今番的對手也過於強大了吧?先鋒理應叫我去!」

眾人一瞧,原來是魏延。魏延清楚地知道首戰勝敗對於全局具有重要影響,不欲借用老將之手,故而自告奮勇任先鋒。

「此話怎講?」老黃忠不甘示弱,「你想建頭功老夫不與你計較,可是你言下之意說我黃忠老而無用了,我卻不能當做耳背聽不見!為何說我不中用?!」

魏延被他的話一逼,也不肯退後:「不用我多說了吧?人老氣弱,並非說你一個,任誰都一個樣,以老弱之軀去破強敵實在是難哪,這不是明擺著的么?」

「你住口!老骨頭未必會輸給年少對手,反倒是像你這般自恃年少而血氣剛盛者才危險哪!」

「只因你年歲已高,我口下留情,也算讓著你,誰想你竟口出大言。倘若不服,你我立馬就在主公面前比試比試如何?看誰武藝更高,贏的便做先鋒!黃老將軍,請吧!」

「好!左右,拿傢伙來!」

黃忠趨步走下台階,一老一少好似蛟龍猛虎就要揮戈相鬥起來。

劉玄德大驚,急忙喝止:「二位將軍都住手!龍虎相鬥,必有一傷,於我軍有何益處?你二人不必爭了,先鋒大任誓不與你二人中的任何一個!」

龐統這時出面來調停。既然二人如此渴望先鋒重任,若是給了別人,勢必挫傷銳氣,倒不如如此這般如何?龐統給出一策,懇請劉玄德允准。

劉玄德本就不是真心發怒,幕下大將如此鬥志旺盛,他高興還來不及哩。於是順水推舟道:「此事便交龐統處置。」

龐統對二人說道:「如今西川冷苞、鄧賢二將在雒山左右兩翼各立了一個營寨,你二人也自領本部軍馬各打一寨。誰先破了敵寨,插起我軍旗幟者便為頭功。」

黃忠、魏延二人領命而去。

龐統卻對劉玄德道:「二人此去必於路上相爭,主公不妨即刻引軍親自為後應。」

「涪城誰來防守?」

「龐統願守城。」

「也好。」

劉玄德便與關平、劉封二將一道率領五千兵士當日趕往雒縣。

行至敵陣前方,黃忠部與魏延部各自做起了準備,布陣如出一轍。

魏延派兵士前去偵伺動靜。

「怎麼樣?黃忠的人馬布好陣了么?」

「全都布好陣了。黃昏之後,黃忠所部兩度升起炊煙,看樣子是打算趁夜半三更起兵,在天明之前擇取左側山路向敵軍發起攻擊吧。」

「唔,看來大意不得哩,若是拖拖拉拉的,定被這老黃忠拔了頭功呢。」

魏延眼中早已沒了敵人,只有己方的競爭對手黃忠,就怕在自己人面前丟臉。於是,他心裡湧起一個念頭:絕不能讓黃忠搶了先,自己須獨佔鰲頭。

「傳令下去:我部二更起灶,三更起兵,天明務必要到鄧賢寨邊!」

魏延的命令大大超出兵士的預想,實在急迫,一時間竟忙亂成一片。

先前離開涪城時,二人在劉玄德面前專門領受了作戰令:

——黃忠對付敵將冷苞,魏延負責突破敵將鄧賢的營寨!

軍令雖有約定,但此時魏延一想:倘使如此便取勝也不顯什麼能處,不如背著黃忠,自己一手先破了冷苞的營寨,再將得勝之兵擊潰鄧賢,兩處功勞都是我的,方算勝利一場!

主意既定,他便悄悄提前了起兵時間,進路也做了變更,統統投奔應屬黃忠行進的左旁山路去。

趁黑宵行,沿著山路一路跋涉,在未明之前,前頭的兵士已經望見了敵人的營寨。

「瞧!敵人徹底沉睡在煙凝霧杳中哩。快,一舉將其擊潰!」於是呼啦一下子隊伍離開山道,向敵營寨迫近。

「魏延,終於等到你來了!」

哪曾想敵人寨門大開,正嚴陣以待哩。見魏延驅兵趕來,便從營門內弓箭鐵炮一齊開火。

隨後冷苞躍馬而出,來到寨前向魏延挑戰。魏延果然毫不示弱,縱馬提刀接戰,雙方你來我往大戰不歇。正戰著,魏延忽然感覺背後陣腳大亂。

「咦?難道……」他稍稍分神往身後看去,不知什麼時候,兩旁山路伏兵齊出,自己已經陷於腹背受敵的境地。

「糟了!」魏延顧不得許多,撇下冷苞便朝山野逃去,一口氣奔出四五里地。

孰料奔至山林盡頭,山腳處又閃出一隊人馬,眾兵紛紛嚷道:「魏延!想往哪裡逃?」

「還不快快下馬受降!」

鉦鼓齊鳴,喊聲震天地朝著魏延衝殺過來。

「呀,是鄧賢的兵馬!」

魏延狼狽不堪,慌忙又擇路奔竄。

「膽小鬼!」背後有人追來。魏延扭頭一看,來人正是蜀中名將鄧賢。

「魏延,休要走!」鄧賢手舉長槍過頭頂,舒張猛虎之軀,輕展猿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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