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馬騰一族

龐統即日便被拜為副軍師中郎將,成為統領兵馬、運籌方略的軍師孔明的左膀右臂。

建安十六年初夏。一匹快馬朝著許昌疾馳而來,探子給丞相府帶回來如下消息:「近來荊州勢力勃興,除了軍師孔明以及關羽、張飛、趙雲三傑以外,又新得龐統為副軍師,謀士之陣有卧龍、鳳雛雙璧並蓄,人事班底已經完全形成。故而近來大舉招兵買馬、積草屯糧,如今荊州每日操練軍士,補充軍需,連帶著交通、商業等各業興旺,其勢頭實在令人不能不關注!」

曹操聞聽此言,著實怦然心動,於是召集眾臣商議:「果然不出所料!時日一久,劉玄德已成為最大的禍根。荀攸,你有何建議?」

荀攸立即答道:「荊州之勢雖不能置之不理,然而吾軍赤壁受創之痛至今未愈,故不宜即刻興兵征伐,望丞相三思。」

荀攸不愧久侍曹操身側,對於軍事了如指掌。

曹操點了點頭:「不錯,這也正是我所擔憂的,這遠在敵國勃興之上。」

「依臣愚見,不妨如此——」荀攸於是獻上一策,「可召遣涼州太守馬騰,命其率領麾下猛兵以及毫髮未損的軍需資源征討劉玄德。只要丞相一聲號令,各地諸侯也一定會踴躍參戰的。」

「對呀!西涼一帶,無論人力還是資源可謂取之不竭啊。」於是曹操立即派出快馬驟馳去往涼州,再派能言善道之人隨後,去遊說當地豪族,兩頭一起催促起兵。

涼州位於荒僻之地,遠踞黃河源頭,雖屬化外之地,遠不似中原這般文化興盛、經濟繁榮,但因混有游牧民族的血統,人人能騎擅射、驍勇善戰,兵強馬壯,非中原漢人所能匹敵。加之承繼了北方民族的傳統,歷來懷有南面南出,即嚮往中原、南下沖盪的本能。

再說西涼太守馬騰,字壽成,身高八尺余,體貌雄異,陽剛氣十足,卻是個性格溫良的主兒。他本是東漢伏波將軍馬援的後裔,到父親馬肅一代,失官流離至漢羌雜居之地,後生下馬騰,馬騰體內也流淌著羌人的血。

馬騰生有三子:長子馬超,次子馬休,三子馬鐵。

這一日馬騰接到詔書,只說道:「既有朝廷詔書,安敢不往?」於是叫三個兒子留守西涼,告別一族,自己攜侄子馬岱並數千兵馬迤邐往許昌而去。

來到許昌,先拜會了曹操,領受征討荊州之命,第二日再入朝拜謁天子。

征討荊州乃曹操之意,可是名義卻是敕命。曹操的意志並不代表天子的御意。

「老臣今番領受大任,必將儘力討伐荊州……」馬騰跪拜伏奏,謝天子賜予重命。

獻帝默默不語,領著馬騰登上麒麟閣。

到了空無一人的地方,獻帝方才開口說道:「你先祖馬援乃名垂青史的漢室忠臣,你千萬不可做出辱沒先祖的事情!劉玄德乃漢室宗親,漢朝逆賊非劉玄德,而是曹操自己!曹操挾朕之名以號令天下,逼迫朕,侮辱漢室,他才是天下第一等大逆!馬騰,劉玄德與曹操你究竟應該討伐誰?!」

獻帝眼眶裡噙滿淚水。

馬騰驚恐不已,跪伏於地,心中暗暗體察天子的憤懣郁痛。

啊!朝廷竟式微至此!想一想,許昌最繁華的當數丞相府,聲威最盛的也是曹操,銅雀台的春遊更是令天下人艷羨不已。而眼前漢室宮廷的景象卻如此寒磣,彷彿百年的冰窖一般,樓台結滿蛛網,珠簾破斷,雕欄朽爛,就連皇帝身上的御衣也是單薄破舊!

「……馬騰!當年朕以衣帶降密詔與國舅董承和你之事,不會忘記吧?只可惜事機敗露,董承已死,實為憾事!今日聞聽得你進京,朕方才感覺出頭有日矣。」

馬騰含淚應道:「還請聖上暫安勿憂,馬騰一定殺賊以展昔日之志!」臨走時,為了避免被人懷疑,馬騰小心地拭乾淚痕才退出宮門。

回到驛館,馬騰立即悄悄召集一干族人,宣布了皇帝的內詔,而後說道:「曹操尚不知此情形,卻授予馬騰兵馬,要我征伐南方,真乃天賜良機啊!」

於是一族人秘密商議起勤王討賊之事。

三日之後,一個名喚黃奎的人來拜訪馬騰。

「丞相之意望將軍早日興兵南伐,不知何時能開拔?屆時我也將以行軍參謀身份隨行。」黃奎催促道。

「很快便可開拔,就在明後日吧。」馬騰應著,拿出酒款待黃奎。

黃奎喝得酩酊欲倒,醉吟古詩,縱論時局,最後竟露骨地問馬騰:「將軍以為當今天下最當誅伐之賊究竟何在?」

馬騰卻十分警覺,唯恐他是曹操派來探自己的底細,便不予答理。

黃奎見他不語,咬牙切齒,裂眥而怒,叱責馬騰的卑怯:「當年李傕、郭汜之亂時,我父黃琬拚死守護禁門,盡顯忠臣本色。作為忠臣之子,如今我卻屈身僭上大賊的權門下,食欺君奸臣的俸祿,實在是無顏面對祖先!可是,將軍擁有精猛廣眾之兵,獨踞西涼地盤,為何卻甘願屈受不忠奸雄的頤指氣使?」

馬騰愈發假痴假呆裝起糊塗來:「誰是不忠奸賊?」

「自然是曹操!」

「噓!——小聲點兒!丞相不是足下之主么?豈可亂言。」

「我乃大漢名將之子,將軍亦漢朝忠臣馬援之後裔,你我二人豈能將討伐之劍指向漢朝宗室劉玄德呀?況且還是受逆臣之命?」

「足下此話可是出自肺腑?」

「唉!將軍還在懷疑我么?」

黃奎立即咬破手指,舉著一根血淋淋的手指向天起誓。

行軍參謀與自己志同道合,事情做起來便會容易許多。馬騰終於向黃奎敞開了心扉,以實情相告。

黃奎聽後,既驚且喜,一拍膝蓋贊道:「我料知將軍不是一般人,果然如此,如今密詔都得了,大事終於可濟!啊,時機終於到了!」

當下二人一同擬就討曹檄文,並計畫在兵馬開拔離京之日早朝,假稱軍隊整列完畢,恭請曹操前往校場檢閱,然後以擊鼓鳴鉦為號,由預先埋伏好的兵士一擁而上,刺殺曹操。

黃奎回到家中已是深夜。因酒勁尚未盡散,故即刻上床就寢。黃奎無妻子,只有一侄女名喚李春香,照看他的起居生活。

李春香已有一個論及婚嫁的情郎,但黃奎卻以其遊手好閒、品行不佳而回絕了這門親事。

今夜,這位情郎又來和李春香幽會,她便站在廊下暗處同其竊竊私語。

男的在李春香耳畔低聲說道:「黃奎今晚的樣子好像不尋常哩!」

「不會啊!有什麼奇怪的么?」

「我看其中必定大有文章。我有一弟在馬騰府邸當差看門多年,他告訴我一些不好的消息。春香,若不信你去問他一問,你是他最疼愛的侄女、唯一的親人,一問他准許會說的。」

春香年紀輕輕哪裡識得世間險惡,便聽從對方的話,悄悄闖入黃奎屋子,纏著叔父打聽心事。

黃奎不由大驚失色:「連你這小女子都看出來我樣子不尋常?唉,看來是瞞不住了!」

畢竟是自己親人,又是不諳世事的小女子,黃奎嘆息一聲,遂乘醉將心中秘密,包括與馬騰一起籌劃大事,以及為防萬一而考慮的準備事宜,等等,統統倒了出來。

最後他彷彿留遺言似的叮囑道:「此事若成功,叔父便能一躍躋身諸侯之列,享受榮華富貴。但若是敗露了,便只有死路一條。若果真那樣,你可拋下所有家當立即逃往鄉下,並且最好勿找婆家,躲上好一陣再說。」

等到春香從屋內走出來,先前立在屋外偷聽的男子早已不見人影,他趁著夜深,風一般地穿過市街,徑直叩響了相府大門。

「不得了啦!有逆黨密謀反叛,還要殺害丞相!」

於是衛兵報告府吏,府吏再報入中堂司,層層上報之後,更深夜靜之時已經傳入曹操的耳朵。他立即跳了起來:「快將那人押進聽問閣!」

原先如沉沉睡去的相府內閣廊的千燈萬盞,霎時間大放光明,照得四下猶如白晝。

依照馬騰飛檄的指示,關西各路兵馬及軍需物資等,均已陸陸續續朝許昌進發。

眼見軍馬即將到齊,馬騰便上書給曹操稱:

發兵準備業已就緒,軍馬近日即至,屆時懇請丞相立馬於都門,親自校閱,並加諭示勖勉,以激揚即將踏上征途將士之士氣。

曹操見書,從牙縫裡擠出一絲苦笑,同時暗暗罵道:「哼!我曹操豈是輕易入套之人?!」

當即派了兩隊人馬,一隊去拿捕黃奎,另一隊直奔馬騰家,將兩人五花大綁帶至相府。

馬騰一見黃奎,便怒目圓睜,破口大罵道:「你這個腐儒!如此機密竟隨意泄露給旁人,今誤了我大事!唉,可嘆我兩度密謀卻兩度失敗,叫我不能為國殺賊,是乃天不助漢也!」

曹操用手指著馬騰,嘲笑他的狂態,隨即命武士將其推出,一刀砍下首級。黃奎也逃不過被斬首的結果。

而在馬騰被捉拿之後,曹操派出的眾多兵士與捕吏更從四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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