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凜凜蜂腰劍

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說話間已來到柴桑附近。

劉玄德似乎稍稍鬆了口氣,夫人孫氏卻畢竟是個女流之輩,馬不停蹄奔波下來,已是備感疲頓。

幸好,半途中遇到一戶富豪人家,討要了輛馬車,夫人棄馬乘車,一行人又急急地趕路。

「車馬且停住!劉玄德一行休走!吳侯有令,快快下馬受縛!」

山中忽然傳來一聲巨吼,大約五百東吳兵士分兩路追了上來。

趙雲不慌不忙地說道:「後面我來阻擋,主公什麼都不必理會,快與夫人先走!」

這一日的蹇難總算無事闖過,然而第二日、第三日,劉玄德一行所到之處皆有吳兵堵截。原來孫權從都城、周瑜從柴桑發出的符信已經傳至東吳四面八方,水路、陸路所有往來關柵均嚴加盤查,徐盛、丁奉又率三千人馬在緊要之所阻斷了去路。

「啊!不行了,前面吳兵已經擺開陣列,看來我等是進退兩難啊!」

聽到劉玄德悲觀的嘆息,趙雲卻不以為然地道:「不!軍師早已料到各種情形,事先在錦囊中教了一計,只需如此便可……」

於是湊在劉玄德耳朵旁細語了幾句,劉玄德似乎又看到了幾許希望,他回身走近夫人的馬車,帶著哭腔向夫人哭訴道:「夫人哪,我的妻!你我二人恩愛無間,攜手至此,然玄德今日卻不得不自戕於此了!看來你我是有情無緣啊。夫人你快返回吳都吧,他日在九泉之下再會了!」

夫人挑起竹簾,只見她淚水漣漣,驚訝地問道:「返回吳都?若如此我便不會跟隨你來此了!夫君為何突然說這樣的話?」

「吳侯派追兵前後堵截,周瑜也火上澆油,將所有去路都封堵住。逃脫不了追捕,必然落入吳兵手中,我玄德斷不能蒙受任何恥辱,索性趁我未被捉之前,先自己了斷罷了!」

正說話間,徐盛、丁奉已率部下殺到。夫人急忙叫劉玄德藏身車後,自己則一掀竹簾騰地從車上跳下。

「前面來者是何人?看你等誰敢動我半根手指?不消半日,我母后定叫你等腦袋落地,屍首兩分!」銀鈴般的嗓音頓時震得對方心驚肉跳。

「哦!是公主殿下啊!」

徐盛、丁奉不由得下馬拜伏於地。畢竟是主君一族,為臣的怎敢桀驁不拜,加之眼前這位女子不同於一般女子的剛烈性格,東吳上下盡人皆知。非但如此,其凜凜氣稟以及對國太與吳侯也敢於頤指氣使的氣勢,更是令人畏懼三分。

「是徐盛和丁奉哪?」

「是,是,正是!」

「你二人帶著凶神惡煞似的兵士,身背弓箭刀槍,窮追主人乘坐的車馬,豈不是謀反之舉?還不趕快退下!」

「可是……我等奉了周都督的軍令,再說,吳侯也有御令……」

「周瑜是什麼東西?!周瑜說句話你等便可以謀反了么?哥哥孫權與我乃兄妹手足,我們之間的事情是家事,用不到臣下僭越本分來管閑事!」

「唉,我等並無加害公主殿下之意,只是想捉拿劉玄德……」

「閉嘴!劉玄德乃大漢的皇叔,如今又是我丈夫,我二人是奉母后之恩賜,於天下人面前行過嫁娶大禮的。你等若是敢對他伸一根手指,我絕不會輕饒你們!」

夫人柳眉倒豎,怒目圓睜,抉眥相向,伸手按住細腰間所佩的精巧短劍。

徐盛、丁奉嚇得渾身震顫,連連搖手道:「公主息怒!公主息怒!」

公主根本聽不進,不但怒氣未消,反而愈加火高千丈:「你等恁地這般怕周瑜?難道便不怕我?快快回去,將我剛才的話原原本本轉告他,倘若周瑜這個匹夫膽敢以你等不從軍令而處斬你等,我手中這把劍便即刻唯他是問!」

夫人剽悍威烈的一番話,令徐盛、丁奉二人徹底懾服了。見此情景,夫人立即伺機閃身上車,命令車夫道:「快!起程!」

劉玄德也躍上馬背緊隨於後,五百隨從兵士加緊腳步一同上了路。

徐盛、丁奉眼睜睜看著一行人從眼前走脫,卻因為趙雲瞪著一雙炯炯而帶寒意的眼睛立在道旁殿後,二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待一行人走出二三里地,才悻悻地折回隊伍。

「哦,怎麼樣?」從遠處馳來兩匹快馬,馬上之人見到徐、丁二人,便開腔問道。原來是奉孫權之命率兵隨後追來的陳武和潘璋。

「唉,不管如何說,公主是主公之妹,我等只不過是下人,只有被她劈頭痛罵的份兒,安敢違拗……」

「啊?竟然讓他們跑了?!真是不中用!快隨我等去追!公主的叱吒有什麼好懼怕的?我等是奉了吳侯的御令來的,若是不從,便取了她的首級回去!」

於是,四人又揚起一陣煙塵向前追去。

夫人的車與劉玄德等一行剛急急地來到江邊,便聞聽得身後又傳來喝止聲,一時間人馬略略有些混亂。

夫人再次從車上跳下,等待後面追趕的來者,只見陳武等四名大將快馬加鞭地疾馳而至。

「成何體統!恁的這般無禮?還不快快下馬!」

夫人一聲大喝,四人不禁從馬上飛身躍下,拱手行禮,肅立於路旁,但卻被夫人一雙雪白的縴手直指胸膛:「你等到底是綠林之徒還是江上的賊匪?吳侯的臣下哪有如此粗野不懂規矩的?見了主君之妹還不趕快行禮?統統給我跪下!」

四名大將在夫人的氣焰威勢、絕倫美貌以及堂而皇之的君臣之道面前,不得不低頭,老大不情願地屈膝於地,雙手高舉過頭,行了個最莊重的叉手之禮。

夫人這才面色稍有和緩,問道:「怎麼回事?為何又追來了?」

潘璋回答:「特來接公主回宮。」

夫人搖搖頭,一口回絕:「不!我不回去!」

「可是,這是吳侯的命令!」

「我等是奉了母后的慈旨出城的,哥哥不可能違逆母后的意志,你等一定是聽錯了!」

「不,吳侯下了死令,務必砍下首級帶回去!」

「我的首級?」

「……」

「你是說,要砍我的首級?!」

「不不!恕我失言,是說劉玄德。」

「閉嘴!」

「是!」

「我二人乃堂堂嫁娶的夫婦,不管你將劍朝向我,還是朝向我夫君,都是膽大妄為的謀反弒主行徑!你膽敢來試試!倘使我夫婦二人今日死於這裡,趙雲趙將軍絕不放過你等!即便你等僥倖逃回,我母后也一定會替我二人報仇的!」

「……」

「有膽量就站起來!舉起手裡的槍矛對準我來吧!」

四名大將誰也不敢起身。

不知不覺間,劉玄德的身影早已消失得不知所蹤,只剩趙雲虎視眈眈守候在夫人身旁。

最終,四名大將只得目送夫人的馬車離去。趙雲則始終率領著一隊人馬殿後,四人非但得不著機會動手,連竊竊商議的間隙都沒有。

「真可氣!」

「可是,碰上那個女中豪傑真是拿她沒辦法!」

四人無奈,只得悻悻然地掉頭回隊。走出約莫十數里地,忽見一隊人馬迎面而來,為首兩員大將英姿颯爽,精神抖擻地朝他們喊道:「劉玄德在哪裡?」「公主在哪裡?」

四人一看,原來是東吳大將蔣欽,另一個則是周泰。

陳武面有難色地答道:「不行啊!實在沒辦法……」

「什麼沒辦法?」

「追倒是追上了,可公主說是得了國太的准許出城的,若非國太的命令她便絕不回去!」

「利口巧言!為何不告訴她,我等是奉了吳侯的御令?」

「自是告訴了,可公主說,她與吳侯乃兄妹手足,臣下不得僭越插手他們的家事!根本不管吳侯的御令不御令的。」

「如此焉能完成任務?既然如此,就顧不得公主是主公之妹了,只有取了他們的首級回去復命了!瞧!此乃主公所授之劍,憑它便是公主也殺得!」

「啊!當真是主公的御劍!」

「這個還會有假?——劉玄德一行大半為徒步而行的兵士,我等快馬加鞭應該很快可以追上!徐盛、丁奉二將先回去向周都督稟明事由,讓其準備舟船,封鎖江面!我等四人由陸路緊追不捨,一定可以在柴桑附近將劉玄德等如網中之魚般一舉擒獲!」

情勢危急,危險逼近了。劉玄德與夫人的車馬只得加鞭縱轡,狂奔不停,能逃到何處便算何處了。

已看見柴桑的街市了,但劉玄德一行不敢穿行於街市,便繞至郊外,沿小路直奔江邊而來,不知不覺來到一個喚作劉郎浦的小漁村。

「為何不見一隻舟船?」

「船哩?船哩?」

沿江尋覓,卻不見一隻船,一時間劉玄德和趙雲皆甚覺蹊蹺。

雖是漁村,卻看不見半點兒舟船的影子。非但如此,舉目而望,只見四下江水渺渺,水天相連,自眼前的灣口一直連綿至對岸的山腳下,除非憑藉舟船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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