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鴛鴦陣

喬國老的宅邸因劉玄德這位貴賓突然到訪,而顯得有些驚喜失措。

「哦,來談劉皇叔與公主的婚嫁之事?!」

喬國老似乎是首次聽到這一消息,臉上禁不住露出桃花般燦爛的氣色,眼睛瞪得大大的。

「這真是件可喜可賀的事情!公主若能嫁與皇叔為正室,一定不會後悔!……對了,皇叔可有向宮中通報今日到訪之事?」

劉玄德回答說上得岸來,第一件事情便是拜訪喬國老,尚未向吳侯宮中通報此事。

「這可使不得。宜速速去通報!」

於是喬國老即刻派家臣趕往宮中報告,又命家人好好款待劉玄德一行,自己則騎上白馬:「不管如何,我也去宮中看看情形再說。」

無論宮中正殿抑或是後宮,喬國老皆自由出入。喬國老入宮晉見國太、吳侯之母吳夫人,迫不及待地向她賀喜。

吳夫人露出詫異的神色,咋著舌道:「什麼?!劉玄德想娶我的寶貝兒?啊,真是沒皮沒臉的傢伙!」

喬國老慌忙擺手解釋:「不不!是吳侯差呂范做媒,想要促成這樁婚事,所以劉玄德才千里迢迢地來到東吳。」

「當真?國老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千真萬確!國太若是不信,派人到街頭巷尾去打聽一下便知。」

吳夫人仍是不敢相信,於是派一名家臣去城中探聽虛實。

家臣在城中轉了一圈,回來稟報道:「是真的!城中早已傳開了,說是江口停了十艘華麗無比的帆船,劉玄德帶來的五百名隨員一面好奇地逛著街,一面採買豬羊、酒肉、果品、特產等,還得意揚揚地對人吹噓說主公劉皇叔馬上就要與吳侯的妹妹成婚了!現在街市上到處是一派熱鬧氣氛,歡慶不已,百姓聚在一起莫不議論紛紛哩!」

吳夫人忍不住哭了起來。很快,她便以袖遮面,急急地奔至吳侯孫權所在的朝閣。

「母親大人,你怎麼了?」

「權兒啊!不管我再老,我畢竟還是你母親哪!」

「母親何來此話?」

「你若真的還將我當你母親的話,為什麼背著我擅自決定我女兒的終身大事?」

「孩兒不明白母親究竟在說什麼。」

「瞧瞧!你還不是想騙我又是什麼?!雖說她是你妹妹,可她也是我女兒!我不許你將她許配給劉玄德!」

「哦,是誰告訴你的?」

「你自己問喬國老吧!」吳夫人狠狠地瞪了孫權一眼。

立在吳夫人身後的喬國老趕忙站出來,說道:「不必為此事爭執而傷了母子二人的感情。現如今國中百姓已皆知,我也是特意前來賀喜的!」

孫權一臉為難地說道:「唉,其實這一切都是周瑜的計謀。目下東吳若是想要奪回荊州,勢必勞兵耗財,犧牲斷然不小,故假意聯姻,以婚禮為名將劉玄德騙來東吳,藉機將其除掉,便可輕輕鬆鬆取下荊州。故此我才派呂范……」

「我不想聽!」孫權話說到一半,便被吳夫人的吼聲打斷。吳夫人的憤怒有增無減,她怒不可遏地指責起周瑜來:「可惡!沒想到周瑜竟會出此卑鄙之策!他身為東吳的大都督,統領著八十一州將士,食君俸祿,非但拿不出半條計策去取荊州,卻還想用我的愛女作囮子,好誆騙劉玄德將他殺掉……真是個沒用的傢伙!只要我一日還活在世上,便不會答應你們用我女兒做囮子去使什麼美人計不美人計的!」

對吳夫人來說,女兒似乎遠比他哥哥孫權可愛。

尤為重要的是,像她這樣的老婦對於謀敵治國之類的事情毫無興趣,她將全部心思都放在了獨生女兒的身上,對女兒的愛簡直到了盲目的地步。故此,只要聽說用女兒作犧牲品,哪怕是出於東吳的國家利益考慮,於國於家皆有利,她也會本能地心生感傷,怒不打一處來。

「萬萬不可!不管是誰說,只要我還沒閉眼,就不會允許你們做出耽誤我女兒一生幸福的事情來!周瑜只為他自己博功名,竟敢拿主君家的女兒來換取,實在可惡!權兒,我命你:立即將周瑜問斬!」

吳夫人氣勢洶洶地對著孫權發號施令起來。

——真是拿你奈何不得呀!

孫權面對怒不可遏的母親毫無辦法,只得默不作聲地望著她。

更沒想到,連喬國老也痛罵周瑜的計畫,在一旁附和道:「撇開婚禮不說,單是以此名目將劉玄德誆騙來東吳然後殺之,此事若張揚出去,即使奪回荊州,天下也不服啊!這不是給東吳的歷史潑污么?」

末了他還直率地提出自己的建議:不若弄假成真招劉玄德為婿,仰賴其皇族血統和其德望,為己所用,以為東吳之外郭,如此才是明智之舉。

然而吳夫人似乎仍不情願,她心懷疑慮地問:「聽說劉玄德年近五十,我安能將我那涉世未深的女兒下嫁於他,況且還是繼配?」

喬國老卻說:「話倒不可這般說,世間既有少年老成者,也有老當益壯者。劉皇叔乃當世英傑,丰儀非凡,青春氣概,自不似一般人,不能僅以年齡來考量。」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吳夫人也略有心動,於是答應明日安排一見,若是稱了自己的心,便同意招他為婿。

孫權本是孝子,雖然心中老大不情願,但老母親的意志卻是半點兒也不敢違逆,只好應承。

說話間,吳夫人與喬國老已經約定下了明日見面的時刻與地點。

地點在城西名剎甘露寺。

喬國老興沖沖地回到家裡,立即派人往劉玄德下榻的驛館去報信。

由於事與願違,弄得孫權一夜煩悶,竟不成寐,於是喚來呂范悄悄商議。呂范彷彿沒事般說道:「事既至此,則因事而變也未嘗不可:主公可命大將賈華明日挑選一干精壯的劍客——三百武士足矣,事先埋伏於甘露寺廊下,一聲號舉便可行事。」

「嗯,倒是個好地方……就這麼辦!不過呂范,須等母親與劉玄德見過面,不滿意時才可動手!」

「倘若太夫人滿意的話……」

「想必不至於罷!……萬一如此……嗯,也只好等她對劉玄德改變看法時再說了!」

次日早朝。理所當然,呂范以媒人身份前往驛館去接劉玄德。

劉玄德內披細甲,外穿錦袍,從馬到馬鞍也都裝點得富麗堂皇,喜氣洋洋,上馬奔甘露寺而去。趙雲則全副武裝,率領五百名兵士隨行。

甘露寺前早已擠滿了人,一山的僧侶加上數十位大將從殿內排到寺外,恭恭敬敬地迎候這位東吳的准女婿。孫權、吳夫人、喬國老等人則候在寺內正殿。

劉玄德的出場可謂器宇軒昂,威而不猛,儀錶出俗,如一股春風般飄然進入甘露寺。

「真英雄也!」吳侯孫權一見劉玄德,也禁不住心生敬畏。

無可辯駁的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實在是種奇妙的東西——只看一眼,吳夫人對劉玄德的傾倒便在孫權之上了。

喬國老看出吳夫人滿心歡喜,於是低聲問道:「如何呀?是個才俊吧?這般快婿哪裡去找?」

吳夫人樂不自持,喜悅之情溢於言表。一旁的孫權則掩飾起不懷好意的居心,並且竭力剋制住自己對劉玄德的敬畏之心。

「放輕鬆點兒!賢婿不必太過拘謹,都是自家熟人,請隨意。來來,干一杯!喬國老,你也敬敬這位貴賓啊!」

吳夫人心情大好,與昨日的她簡直判若兩人。

盛大的酒宴開始了。玉碗銀盤中堆滿了山珍海味,南國的芳醇佳釀紅酒、青酒、瑪瑙酒分盛在七種不同的酒杯中,呈現出七彩異色。

有道是鐘鼓饌玉,清亮的樂聲更是平添了滿堂醉意。

忽地,吳夫人注意到站立在劉玄德身後的一員虎將,於是發問:「他是什麼人?」

劉玄德回答說是家臣趙子龍。

吳夫人又問:「可是當陽之役時於長坂坡救出阿斗公子,名震遐邇的那位常山趙子龍趙將軍?」

「正是。」

吳夫人便吩咐賜酒給趙雲。

趙雲拜謝過後接了酒,隨即俯首在劉玄德耳旁悄悄細語:「主公千萬大意不得,廊下好像有不少伏兵!」

「……」劉玄德佯裝不知,隔了一會兒,眼見吳夫人興緻高漲至極點,便突然放下酒杯,做出悲痛之狀。

吳夫人覺得奇怪,於是便問何故。

劉玄德一雙丹鳳細眼裡滿是憂傷,輕聲答道:「若是想取劉某的性命,請賜劍就此誅殺便可。廊外檐下埋伏許多殺氣騰騰的伏兵,直叫我心驚肉跳,如何拿得住酒杯呀?」

吳夫人愕然,轉頭冷冷地問孫權:「權兒,是你下令這樣做的吧?」

孫權狼狽不堪:「不,不!我不知道啊,興許是呂范吩咐的吧!」

「傳呂范!」

「是!」

沒曾想呂范也是堅稱自己一無所知,他推諉道:「大概是賈華吧!」

賈華被叫了進來,他既沒有推說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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