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一書能抵十萬兵

劉玄德進入了徐州城。雖然有悖於他的意願,但也只好不得已而為之。因為突然事件的發生和四周形勢的變化,已不允許他再保持原來那樣曖昧的態度和卑屈的處事方法。

按照劉玄德的性格,他最討厭無理的做法。無論對什麼事,他都不希望採取無理的急躁手段。現在,已對曹操採取了極端的做法,特別是關、張兩位義弟惹起的事端,無疑對曹操的憤怒起到了火上澆油的作用,這絕不是劉玄德所樂意看到的局面。

「按照曹操的脾氣,一定會親率大軍前來攻打的吧?我自己憑什麼實力和他對抗呢?」

劉玄德為此憂心忡忡。

「您這樣擔心是無用的。」陳登對他這樣說道。

劉玄德對陳登的說法甚覺奇怪,急忙反問他的理由。

陳登道:「在徐州郊外,有一個以琴棋詩畫自娛、安度餘生的高士。他曾擔任桓帝朝的尚書。其家資富庶,人品極好……」他似乎在言不及義地談論起另一件事來。

「陳登,你想對我說什麼?」

「這個嘛,我是想如果您不能排解現在的憂慮,不如去拜訪一下那個叫鄭玄的高士,您以為如何?」

「用琴棋書畫來安慰自己,我劉玄德從沒想過。」

「他是個世外雅客,但我並不是勸您去留戀風月。高士鄭玄曾和河北的袁紹同在宮中當過高官,他們關係深厚,是三代通好的世家……」

「……?」

劉玄德瞪大了眼睛看著陳登。

「現在,曹操就是憑藉他的威望和力量也不能說是天下無敵。他平時最害怕的只有河北的袁紹。袁紹擁有河北四州的百萬精兵,手下謀士如雲,猛將如林。此外,他還擁有河北富庶的土地和顯赫的門第之利,現已成為一股不可動搖的巨大勢力。說句失禮的話,像您這樣的人,他也許不會放在眼裡吧?」

「嗯……」

劉玄德露出一絲苦笑。是的,自己在曹操的眼裡算什麼呢。想到此,他不由得心下憮然。

陳登又道:「您親自去拜訪鄭玄,務必請他給袁紹寫一封信。如果鄭玄肯寫這封信,我想袁紹一定會對您表示好感。只要有袁紹的合力,那曹操就不足為懼了。」

「原來如此。您的遠謀非常寶貴,但是這不可能成功。」

「那是為何?」

「你想想看,我不是在這兒把袁紹的弟弟袁術消滅了嗎?」

「所以這就需要鄭玄從中調解。總而言之,讓世外的高士發揮世俗的作用,正是這條計策的奧妙所在。」

於是,在陳登的陪同下,劉玄德親自去高士鄭玄家登門拜訪。

鄭玄很快就和劉玄德見了面。不僅如此,當鄭玄看到劉玄德殷勤地跪在自己的膝下,陳述自己的志向時,慨然說道:「為了你這樣的仁者,沒料到我也會破例和你論及久違的世俗之事。對我這個老朽的閑人來說,豈不是一件意想不到的快事?」

於是他立刻提筆給河北的袁紹寫信,並且詳細地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他在信中寫道:「希望你忘記小小的私怨,與劉玄德真誠地同心協力。青史昭昭,萬代不滅,今日的時運都向著大義大道之人。我深信此時劉玄德若能得助,來日袁家必定興旺,本人也欣然玉成此事。」

「這樣寫可以嗎?」

鄭玄把自己寫的書信如吟詩一般吟誦了一遍,然後放入信封中並仔細地封好。劉玄德收了信後告辭出門,騎驢返回徐州。接著,他立即派孫乾作為信使趕去河北。

孫乾帶著劉玄德的信簡來到了河北袁紹的將軍府,袁紹當天就接見了他。

「我衷心祈願閣下帶著精兵蕩平許都的曹賊。大則為了漢朝的興旺,小則為了援助我家的主公。在此危難之際,懇望閣下施展平生的抱負,毅然興兵,奮起當此大任……」

孫乾再三低頭拜謝。他誠惶誠恐地說著,希望用自己的言語來打動袁紹。

袁紹一笑道:「不管我怎麼想,這只不過是劉玄德自私自利的個人願望,難道不是他先前殺害了吾弟袁術嗎?說到底,只要一想起殺弟之仇,我就不想去助他一臂之力。你們驚慌失措了才想到我袁紹,哈哈!你這個使者,也不過是奉命行事,是戴著假面具來的吧?」

「閣下,您的仇恨應該對著曹操才對,什麼事都與他有關。他是廟堂的奸賊,把持朝政,偽托朝命,經常下達亂令,若有人違背他的意思就以抗拒欽命治罪。像我們主公劉玄德根本無意興起淮南之役,而且曹操一向不問其功,只責其非,我們主公再也無法忍受他那種殘酷無情的作風,所以今日派我作為使者遠道而來。懇望閣下認真考慮,洞察此事的原委。」

「你這樣說也許是真實可信的。曹操原本就是一個奸詐之人,而配合其行動的老實人也有一定的責任。不過劉玄德為人實在、篤求信義、富有民望,所以如果他此次真有悔意,我也未必不去救他。但首先要經過評議,然後才能答覆。你在驛館裡休息幾天吧。」

「我靜候閣下的裁奪。關於此事,我還有另外一封信要交給您。這封信是高士鄭玄寫的,他特意托我帶給您。高士鄭玄對我們主公像對自己的兒子那樣疼愛,而且對他無限地信任。請閣下看一看他的來信。」

孫乾把鄭玄的密信交給袁紹後就退出將軍府,回到驛館等候。

孫乾走後,袁紹看了鄭玄的來信,內心大為震動。他原本就不滿足於統治華北四州的現狀,一直想尋找機會進入中原,橫掃曹操的勢力。於是他徹底改變了原先的想法,認為與殺弟之仇相比,將劉玄德納至麾下對將來的發展更有利。

第二天,袁紹在將軍府台閣的議事廳召集各大將軍和謀士們舉行重要會議。

袁紹直率地問道:「大家議一下,有關現在出兵征伐曹操之事是行還是不行?」

於是,圍繞著這個議題,眾人展開了激烈的爭論。無論是謀士、軍師、諸位大將還是親族、近侍等全都加入進來,分成主戰、主和兩派,但舌戰始終沒有結果。

號稱河北第一英傑、以見識高明聞名的田豐說道:「我們這兒連年混戰不已,倉廩的貯存已談不上富足,百姓的賦役也無法減輕。所以我認為現在首先是解決境內的憂患,加強邊境的軍力,打造河川的船隻,儲備武器、糧草。若能耐心地等待時機,我想三年之內,許都的內部一定會自然地出現內訌的徵兆。在此之前我們決不能輕舉妄動,應該照常向朝廷進貢,並勤事農政,安定民心,一心一意地培養實力。」

田豐的話音甫落,一人立即起身大聲反駁:「剛才的說法,我堅決反對。現在我們有四州的精猛之兵,有主公震懾四方的威武,為何還要害怕曹操這樣的人?兵法所云『十圍五攻』,一切都在於把握住搶先一步的機會。在今天變動如此激烈的形勢下,如果我們三年不作為,一直處於被動的地位,想獨自使自己的領域富強發達,這不僅是痴人說夢,而且愚不可及。要找到一個良機,有時等十年也不會有,它如電光石火,稍縱即逝。所以我認為現在的形勢難道不正是我們問鼎中原的絕好時機嗎?」

大家循聲望去,反駁者相貌堂堂,是一位大將。他生於魏郡,名叫審配,字正南。

接著,又有一人起身反駁審配,他道:「不行,不行,這種話聽起來似乎很勇敢,其實是以一國的沉浮為賭注,來滿足自己驕慢的虛榮心。所以說這是一種以國家為賭注進行豪賭的不智之舉。」

眾人一看,反對者也是一位大將,是廣平人,名沮授。

沮授繼續侃侃而談:「義兵必勝,驕兵必敗。這是誰都知道的作戰原則。曹操現居許都以制天下,他的命令都以天子的名義下達。其士兵精練,驍勇善戰,他自己也藏有機變妙勝的膽略。所以他頒布的法令誰也不能抗拒。而且……」

「等一下!」

審配奮然起來反駁:「沮授為何要這樣讚美曹操,而認定我的說法是驕兵的言論呢?」

「就是那樣的。」

「為何?」

「不知敵情就不能戰勝敵人。」

「不知敵情,足下只知道一味地害怕。」

「我是害怕曹操。萬沒想到你竟然覺得對付曹操同消滅公孫瓚一樣簡單。」

「哈哈!」審配朝著滿座文武官員發出一陣大笑,「這兒怎麼會有人得了這樣厲害的恐曹病?和這種人討論是沒有意義的。」

審配一邊說著,一邊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郭圖。

大將郭圖平時與沮授的關係不好,所以審配想請他支持自己的說法。

果然不出所料,郭圖接著起身說道:「我不明白,為何有人要把我們今天討伐曹操的戰爭污衊為無名之戰呢?武王伐紂、越王倒吳都是抓住時機、隨機應變的傑作,一味地求得國內的安泰,而對世間變化拱手旁觀的國家能打下百年基業嗎?我不知道有沒有這種成功的事例。而且連賢士鄭玄也從遠方給我們主公寫信,說現在只有援救劉玄德共同討伐曹操,才是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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