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五章 青梅煮酒論英雄

「張飛——你在打呵欠嗎?」

「嗯,是關羽嗎?每天沒事幹哪。」

「再喝點酒咋樣?」

「不,我不喝了。」

「夏天快到了,已經……」

「樹上的梅子越來越大了,可是我們的大將究竟想幹什麼呢?」

「我們的大將?」

「就是大哥呀。」

「住在這個京城裡,大哥一直謹言慎行。所以把我們的主公說成大哥恐怕不禮貌,就說我們的大將吧。」

「你為何這樣說大哥?我們是結拜兄弟啊。」

「你這小子說話就這樣沒大沒小,現在大哥在朝廷被尊稱為皇叔,在外也被以左將軍劉豫州相稱。我擔心如果我們還是用過去的口氣來稱呼大哥,就可能因為自己的嘴巴不嚴而貶低了我們主公的威望。」

「是嗎?……你說得不錯。」

「你為何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為何,就是為了左將軍呀。他最近每天在忙什麼?你小子知道嗎?」

「我知道。」

「別看他臉上很高興的樣子,其實心裡一定很煩惱。我真的為他擔心哪。」

「你為何事這麼擔心呢?」

「當然是擔心我們主公的行為嘍。」

「那是為何?」

「為何?我不想和你站著說話,你千萬不能到外面去議論主公。」

「那你馬上回答我,像你小子這樣壞心眼的傢伙還真沒見過。」

關羽苦笑著,緊挨著張飛坐在一塊石頭上。對面能見到系著許多馬匹的馬廄。後面是塊空地,只有幾間下人住的房間。

此時,庭院里桃花盛開。

儘管沒有詩情畫意,但兩人看著桃花,都不約而同地回憶起樓桑村的桃園。張飛從最先開始就一個人獨自坐在樹下,支著下巴,若有所思地看著桃花發獃。

「你小子為何對主公的行為感到不滿?」

「難道你沒看到最近玄德大人總是去邸內的菜園,盡學著老百姓的樣子干農活嗎?去菜園也就算了,他還親自擔水、施肥,拿著鐵鍬去挖蔬菜和蘿蔔,這算怎麼回事兒?」

「有那樣的事?」

「如果想當老百姓,不如乾脆回樓桑村去。什麼京城裡的宅第,什麼左將軍的官職也都可以不要了。只知道挑著糞桶干農活,我們的軍隊也不需要了。」

「你這小子不可以這樣說話。」

「我想這也許就是天意。所以我真擔心,不知道大哥是怎麼想的。」

「君子說『晴耕雨讀』,這就是隱士修身養性的方法。所以我認為我們也要實踐君子的生活。」

「這事真讓人頭疼。如果讓我們從現在開始當隱士,不就是要成為一個不接觸外界生活的人嗎?」

「那當然。」

「告訴我這是為何!我們真的要學君子嗎?」

「你對我說再多也沒用。」

「大哥今天也去菜園了嗎?」

「看來是去幹活了。」

「我們二人現在就去找大哥評評理。」

「你說什麼?」

「這還猶豫什麼?你小子今天不是損害主公的威嚴,還責備我嗎?你對我什麼都敢說,到主公面前看你還敢說什麼。」

「說什麼蠢話!」

「那就一起走吧,跟我來!忠義的行為是最難做的。對上要善於諫言,就算賜你死也無怨無悔。」

吭哧,吭哧,鐵鍬不停地在地上挖著,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劉玄德一身野外干農活的裝束,不時地用肘臂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

他默默地停了一下,扶著鍬把仰望著初夏的太陽,然後放下鐵鍬,挑起糞桶,在剛回填的菜根土上施肥。

「主公,你這不是在開玩笑嗎?在現在這種形勢下,還要學那種小人之業,實在太傻了。」張飛站在後面大聲地嚷道。

劉玄德回過頭來,問張飛道:「呵,找我何事?」

光聽講話的語氣還像左將軍劉備,但正因為如此,張飛更感到大哥的愚昧。他從來都不是個善言的謀士,只會粗口說話,更不善於對主公提出什麼忠諫。

於是他靈機一動,突然指著關羽道:「關羽,你先說!」

「什麼?你這小子又想借我的手來替你遮蓋是不是?」

「你說了我再說。」

「大哥,請原諒今天這樣叫你。」關羽跪在菜地上說道。

「你為何要換這樣的口氣說話呢?」

「我們生性愚鈍,到現在也難以理解。所以今天特來向大哥請教。」

關羽剛說完,張飛就不滿意了,他小聲地挑唆道:「太沒勁了,太沒勁了,這樣說不行。只有犯顏直諫才有效,你剛才說的是忠臣說的話嗎?」

「真啰唆,你給我閉嘴!」關羽對站在一旁的張飛罵了一句,又道,「我們知道你一定有更深的考慮,但是這兩個月來你每天到菜園去,默默地學著干老百姓的活兒。你為何要親自挑糞呢?如果是為了鍛煉身體,那我們希望大哥最好還是練習練習弓馬騎射為好。」

「說得對!」張飛有些得意忘形地說道,「從現在開始我們不要過那種隱士或君子的生活。如果要當老百姓,那我們就不需要桃園歃血結義,扛著大旗走過來了。說句失禮的話,大哥的想法我們實在猜不透。」

劉玄德含笑默默地聽著,半晌才緩緩地開口道:「有些事你們不必知道。如果不明白,回去干好自己的工作就是了。」

「這不行!」張飛極力反駁道,「大哥不是經常說三人的血流在一起,三人一心同體嗎?我們的手腳應該用於朝夕練習弓馬才是。如果是肩擔糞土當個老百姓,就不是一心同體了。」

「好,我輸了。」劉玄德隨意地笑著安撫道,「你們說得沒錯,今天也是你們該知道的時候了。我確實有更深的考慮,現在也一直為此擔心。」

劉玄德說了這幾句話後就不再多說了,也許還在籌謀討伐曹操之事。仔細想想,就不難看出劉玄德現在每天下地種菜,是在和董承密會後才開始的。

關羽和張飛改變了對大哥的看法後,倆人每天互相照應著消磨無聊的時光。但是,幾天之後,當他們外出回來後一看,菜園和宅內都沒見到劉玄德的身影。

「主公去哪兒了?」

張飛和關羽氣得變了臉色,對留守的家臣厲聲喝問。

「主公去丞相府了。」

「啊?是被曹操叫去的嗎?」

「是,曹丞相好像有什麼急事,突然派人來迎接主公的。」

聽了家臣的回答後,兩人獃獃地面面相覷。

由於心中有著難以啟齒的隱憂,連平素一向沉著的關羽也不由得為劉玄德的安危深感不安。他問道:「來迎接主公的是誰?」

「是曹操的心腹許褚和張遼二人,他們帶著馬車而來。」

「這就更奇怪了。」

「現在不是光替大哥擔心的時候,馬上從後面追上去可能還來得及。如果丞相府不讓我們進門,我們就撞開大門闖進去!」

「好,快!」

兩人說著,飛一般地沖了出去。他們沿著許都的大路,直奔丞相府。

幾小時前。

劉玄德突然受到曹操派來使者的迎接,心中有些惴惴不安:會有什麼事呢?

於是他對使者張遼和許褚問起迎接的原因。

他們只是非常冷淡地回答:「我們只知道好生侍候,不知道丞相找您有何要事。」

聽兩人這麼一說,劉玄德也無法拒絕,只得如履薄冰地走進了相府的大門。

劉玄德被引入的地方不是客廳,而是和曹操的宅第相連的南苑閣。曹操已在那兒等候著。

他身體清瘦、臉部細長,一對鳳眼總是炯炯有神。近來曹操越發顯得氣宇不凡,其威容氣質與相貌非常契合。

曹操一見劉玄德,就開口道:「你到京城已有兩個月了,我一直忙,疏於問候,一切都好吧?」

劉玄德有些拘謹地點了點頭。

曹操目不轉睛地看著劉玄德的臉,說道:「你的身體可以說很健康,這是經常在陽光下勞作的緣故。聽說你最近常到菜園去干老百姓的農活,農務就有那麼開心嗎?」

「確實很開心。」劉玄德沒料到曹操開始只提這些事,他稍感放心,接著又道,「現在丞相的政令暢行無阻,天下太平。為了消磨閑暇的時光,我在後園耕作菜田自娛。既無花費,又能健身,而且晚飯也吃得很香。」

「原來如此。你這樣做確實不用花費。但如果認為你真的沒有賺錢的慾望也不對,我看得出你對蓄財還是有興趣的。」

「丞相的戲言實在不敢承當。」劉玄德故意低下頭,裝出不好意思的模樣。

「哦,只是開個玩笑而已,不要記在心上。其實,今天我叫你來,是因為看到相府梅園裡的梅樹已結出了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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