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綠林宮殿

楊奉手下有位勇士,名徐晃,字公明。

只見他騎栗色駿馬,舞一雙大斧,衝過來踩踏郭汜人馬。上前阻擋的人,盡皆化作血煙,屍骸不全。

郭汜手下潰敗。楊奉隨即趁勢吩咐徐晃,道:「妄想擁著鑾輿逃亡的賊人之流,一個不留,統統從君側掃蕩乾淨!」

「得令!」

徐晃揮舞火焰般的血斧,掉轉栗色駿馬,沖將過去。

李傕及其部下,把御輦當盾牌,躲在輦後,全無勇氣出戰,盡皆奔逃。可是宮人們卻不能丟棄皇帝去逃命,於是一齊席地而坐,聽候楊奉處置。

不久楊奉收戟,令兵卒列隊,遙拜御輦。然後自己手持頭盔,跪在獻帝珠簾之下,頓首而拜。

獻帝十分高興,走下御輦,抓住楊奉的手,道:「汝救朕於危難之中,功勛銘記朕之肺腑,永誌不忘。」接著又問道:「剛才揮舞大斧的驍勇之士,乃是何人?」

楊奉招手,讓徐晃前來,奏道:「河東楊郡人氏,徐晃,字公明,我的部下。」

獻帝又給徐晃頒布功勛,授予榮耀。

當夜。獻帝御輦駕臨位於華陰寧輯村的楊奉營寨,就在寨中歇息。

黎明時分,正準備出發離開,不料傳來意外的聲音:「有敵人!」

是昨天的敵人趁早奇襲而來。而且,襲來的大軍是昨天的數倍。

「我等在此團結起來,把礙手礙腳的楊奉除掉。不然,你我二人定要倒霉。」

被楊奉打敗的李傕和被楊奉粉碎的郭汜,雙雙淪為敗軍之將,同傷同悲,同病相憐。兩人忽然力合一道,昨夜開始,悄然蠢動,甚至搜羅附近州縣的無賴山賊之輩,高聲吶喊,包圍營寨,志在必得。

徐晃雖然全力奮戰,不亞昨日,但寡不敵眾,且畢竟獻帝御輦和宮人們都是羈絆,情況分分秒秒地瀕於危急。

真是幸運。恰在此時,獻帝寵妃的父親、老將董承率一隊兵馬追隨御輦而來,獻帝得脫虎口,落荒向前逃去。

「別讓御輦跑啦!」

「交出皇帝!」

李傕的部下被呵斥著追趕御輦。

楊奉見這些敵人雜沓不堪,建議獻帝和隨臣道:「把珠玉、財物統統扔到路上。」

皇后把珠冠、胸飾,皇帝把座旁的符冊典籍,毫不吝惜地扔出御輦。

「性命金不換。」宮人和武將們也扒下衣服,解開金帶,邊跑邊把所帶之物統統撒在路上。

「哎,珍珠掉下來啦!」

「有根金釵呀!」

「還有金襕袍呢!」

追上來的兵卒個個像餓狼,被地上財物誘惑,紛紛撿拾,爭先恐後。

「混蛋!往前追啊!快追皇帝御輦!不許撿那些東西!」

不管李傕、郭汜如何呵斥、驅馬踢踩,圍著金襕和珠寶的「蛆蟲」們就是不走。對他們來說,搶到手的百錢之財,遠比追趕帝王的車轍印子重要。

說到陝西北部,還居住著尚未開化的苗人。不消說,這裡是遠離文明的偏僻之地。

為達到目的,郭李二人狼狽為奸,聯合勢力執拗地緊追不捨。獻帝御輦改變路線,終於逃匿到此。

「既然如此,迫不得已。請給白波帥幫降旨,召他們前來。所剩唯有一計,用他們打退郭汜、李傕之徒。」獻帝身邊的人勸道。

白波帥是什麼幫派?獻帝一無所知。言聽計從地頒發詔書。

雖是亂世,也有意外從天而降啊!收到詔書,白波帥的頭目們驚訝不已。

他們居住在太古山林之中,是靠食旅人和良民的肉,喝旅人、良民的血活命的綠林徒黨,就是以所謂山賊強盜為業之輩。

「嗨,出去看看吧。」

「是真的嗎?天子下詔書召我們去?」

「不會有假的。不管咋樣,有風聞傳說,皇帝逃避長安之亂,無路可走啦。」

「不會是陷阱,讓我們率全族出去,結果一網打盡吧。」

「他們有那麼大兵力嗎?我們也不能永遠甘當老虎豺狼的老大。現在正是一躍出人頭地的時機。帶著手下出山吧。」

李樂、韓暹、胡才三個頭目討論決定,糾合山林豺狼千餘人,訓令道:「從今天起,我們就要當官軍啦。大家多少得收拾整齊點兒啊。」然後飛馳而來。

得到援助,御輦再次出發,急急趕路去弘農,很快就在途中碰到郭李聯軍。

他們的軍隊中也混雜著土匪山賊。

猛獸與猛獸相互撕咬,戰鬥慘烈,連太陽都在血霧之中,黑而無光。

「敵兵大概也是綠林一夥。」

郭汜剛注意到這一點,馬上就想起剛才自己的兵馬被御輦上和扈從的宮人拋灑的財物所吸引的情形。於是,就把從兵卒手上沒收來、裝在一輛馬車上的財物和金銀撒向戰場。

果然,李樂等人的手下停止戰鬥,互相爭搶財物。

因此,好不容易糾合起來的官軍,不但沒有起到任何作用,而且頭目胡才戰死,李樂也是追隨御輦才九死一生,逃了出來。

獻帝御輦匆匆來到黃河岸邊。李樂下得斷崖,好不容易找到一條小船。可是,河岸斷壁宛如屏風,險峻異常,獻帝只向下一望,便發出絕望的聲音。皇后一味抽泣。

「如何是好?」楊奉、楊彪等侍臣也在絞盡腦汁想辦法。

敵人追得很快,好像就要靠上來。而且,前前後後看得見的自家兵馬卻少得可憐。

皇后的哥哥伏德,從車上搬下數十匹綢緞,把天子和皇后的御體緊緊裹住,用繩子把他們從絕壁上吊下去。

最終好不容易乘上小船的,除了獻帝和皇后,不過十數人而已。其他兵卒和跑得慢的宮人也都跳進黃河水裡,想要一同逃走。有幾個人從水中用手拚死抓住船舷。

「不行啦!不行啦!再上來,我們都沒救啦!」

李樂拔出劍來,咔嚓咔嚓,把那些手指和手腕統統砍斷。連拍打到船舷上的浪花,都變成紅色。

至此,一直伺候獻帝的宮人們因為動作遲緩沒能上船,基本被殺戮殆盡。抓住船舷的人也被無情地推開,化為黃河裡的藻屑。

獻帝御淚滂沱,流滿面頰。叫道:「嗚呼哀哉!朕再上祖廟之日,一定祭祀汝等在天之靈!」

由於太過殘酷,皇后面無血色,隨船前行,風急浪高,漸漸心如死灰。

終於抵達對岸時,獻帝衣裳已經濕透。皇后暈倒在小船上,動彈不得。伏德背起皇后,蹣跚而行。

秋風冷冷地吹拂著蘆荻,發出哨聲。天氣陰沉,大家衣裳愈發難干,人人嘴唇發紫。

加上御輦已經被棄,再無車輛,獻帝只得赤腳而行。由於不習慣徒步,腳上肌膚很快破裂,滲出血來。那樣子,看著都疼痛難挨。

「再忍忍……再走一會兒就有村子了。」

楊奉扶著獻帝手臂,頻頻給他鼓勁。可是不一會兒,走在後面的李樂照例用他那粗野的語言急切催促道:「哦!不行啊!對岸的敵人就要找漁船渡河過來啦!再磨蹭,就要被追上咧!」

楊奉道:「那邊看到一家土民。請在此稍候。」說著離開獻帝身旁,飛奔過去。

沒過多久,他從那邊農家拉出一輛牛車。

本來是一輛農耕用的破車,但楊奉鋪上席子,就當獻帝和皇后的御座,讓兩人坐上去,手拉韁繩,道:「好啦,快快趕路吧。」

李樂拾起一根細竹,不停抽打牛屁股,道:「跑呀!跑呀!」

車上的御座就像在大浪尖上一樣,咔嗒咔嗒地搖晃。點燈時分,才好不容易走到一個叫做大陽的村落,借到農家小屋,當做皇帝的御輦停泊處。「有貴人住下啦。」村裡農民交頭接耳,但他們並不知道,這貴人居然就是漢朝天子。

有一個老媼,做好小米飯送來,道:「請貴人用。」

楊奉接過獻上,獻帝、皇后正在飢餓之時,馬上把飯扒進嘴裡,卻立刻顯出一副難以下咽的模樣。

天剛亮,在亂軍中被打散的太尉楊彪和太僕韓融二人帶著若干人等找到這裡,道:「啊,原來在這裡啊。」

「這麼說,昨日隨後乘漁船渡過黃河的就是你們咯?」楊奉等一干扈從人等皆大歡喜。

尤其是獻帝,此時自己的人哪怕增加一個,都會感到心裡有底,道:「平安無事,太好啦!」說著,又淌下御淚。

儘管如此,此處並非久留之地。扈從人等又在牛車上鋪好素席,讓獻帝和皇后坐在上面,一行人離開村莊,再向前行。

「雖然不知成功與否,但郭汜、李傕是信任在下的。我想仗著這點舊緣回去,豁出命去勸他們收兵。我想,他們也不見得不肯。」太僕韓融在路上向眾人道別,一個人返回去。

獻帝漂泊,形同流民,又持續多日。

雖然不斷有自己人從後面趕來,但幾乎都是李樂的手下,粗野猙獰。

所以,一行之中只有李樂擁有手下二百來人,比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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