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九章 洛陽落日賦

革新軍大捷。曹操等十八路諸侯雲集大營,歡呼雀躍。

很快,檢點斬獲的首級數萬,埋入大坑。

「這數萬首級里沒有一個是呂布的,遺憾哪!」曹操道。

「不不,被張飛、關羽這樣的雜兵打得落荒而逃,呂布的首級也不像以前那樣值錢啦!」袁紹大笑。

勝利了,大家都覺得是自己一個人打的;失敗了,大家都想把打敗的原因推給別人。

各路諸侯和著凱歌,舉杯慶賀,然後各回各寨。這時,有一位將軍叫住袁術:「袁術且等!」

袁術是袁紹胞弟,一手掌管糧草。他以為是誰,扭頭一看,卻是長沙太守孫堅。孫堅日前在汜水關一戰吃了慘敗,在大營中經常不受待見,夾著尾巴做人。

「哦,是孫堅啊。足下也正往回撤啊。」

「不是。我是專程到你寨中尋你的。」

「何事?」

「不為別的。上次我當先鋒攻打汜水關時,你為何故意停止運送軍糧?有話就回。」孫堅手握劍柄質問。

袁術臉色變得蒼白,道:「噢,是那事啊。那事,我本想與足下好好聊聊的。可身在寨中,最後也沒得空……」

「我沒問這個。為什麼沒有送軍糧?!只要聽你回答這個問題。我也有我的打算。我孫堅跟董卓原本無仇無怨。之所以只憑檄文就來參戰,是因希望上為國家,下救百姓之苦。可是你們卻聽信雜人鼠輩的讒言,故意讓我孫堅遭受敗軍之苦。雖同在一軍,也不可饒恕。我今來此,欲砍汝頭。就看你怎麼回答我了……快,有甚辯解,速速道來!」

袁術早知孫堅為人,沒有耐心,又是生猛的南方人。現在還鐵青著臉張眥相逼。袁術感到顫抖從腳踝往上爬。

「別……別……別動怒!……後來我也覺得太對不住你了。都是可惡之人進足下讒言。我這就砍下他的首級高懸寨中,為足下申冤。請足下息怒。」

袁術自己惜命,低三下四地道歉,把先前向自己進讒的軍中部將喚來,不由分說,綁將起來,道:「就是他。這傢伙一個勁地進足下的讒言,我終於上了他的當……就請斬了他,一解心中鬱憤吧。」

說完,袁術命家臣當場砍掉部將首級。

孫堅也許感到跟如此小人動怒無聊之極,苦笑一下,自回寨中。

然後,垂帳長睡。長久以來,難得如此。夜裡,傳來哨兵爭論聲。

「出什麼事了?」孫堅剛剛起身,平常一直跟隨左右擔任警衛的程普、黃蓋二位大將,便從帳幔縫隙中小聲道:「太守。起來啦?」

「大半夜的,怎麼回事?」孫堅撩開卧榻帳幔,問心腹程普。

程普把臉湊近他的耳朵,道:「深更半夜,有人來叩營門。當是誰呢,原來是敵軍的兩騎密使,說要偷偷拜見太守。」

「什麼?董卓派來的?」孫堅意外地道,「先見了再說。」

於是放使者進室內。

敵使豁命而來,一見孫堅,就拚命搖動三寸不爛之舌,道:

「我乃董相國帳下一員,叫李傕。丞相平素深慕將軍,特命我為使,欲結長久友好。這可不只是言辭上、形式上的友誼。董相國幸有一妙齡女兒,欲迎將軍一子為婿。將軍一門子弟,盡封郡守刺史。如此良緣和榮達的機會,可不會再有第二次啊……」

「住口!」話沒聽完,孫堅就大喝一聲,「不知順逆之道,弒君苦民,只有私慾的鬼畜,如何能把我兒與他為婿?!我的願望只有討伐逆賊董卓,斬其九族頭顱,懸於洛陽城頭。趁未被斬速速回去,好好轉告董卓。」

孫堅嚴厲拒絕。

使者厚顏,並不膽怯,道:「說到要害上了。將軍……」

孫堅看他又要絮叨下去,便充耳不聞,劈頭吼道:「我可砍下爾等頭顱,不過先留一留。爾等速回,向董卓復命去吧。」

使者李傕和另一個敵使倉皇鼠竄,逃回洛陽。

他們把事情經過細細地如實報告丞相。

董卓自虎牢關大敗以來,心情消沉。

「李儒,如何是好?」丞相照例向親信李儒問計。

李儒道:「很遺憾,事到如今,不得不立未來之大計,謀求重大轉機。」

「什麼是重大轉機?」

「就是下決心放棄洛陽之地,遷都長安。」

「遷都?」

「是的。日前虎牢關一戰連呂布都敗下陣來,我軍鬥志一蹶不振。不如暫且收兵,奉天子去長安,待時而戰。……最近,聽洛陽孩童在唱:

西頭一個漢,

東頭一個漢。

鹿走入長安,

方可無斯難。

按照歌詞,西頭一個漢是指高祖,說的是長安十二代的安泰。同時暗示去曾經的長安富饒之地乃丞相的吉方。東頭一個漢說的是光武帝定都洛陽至今的十二代。天數如此。如果遷到長安,丞相的運勢定將越發大開。」

聽了李儒的解釋,董卓突然覺得前途敞亮。這個天象之說立刻成了大政方針,提交朝議。不,董卓獨裁,直接告知了百官。

說是朝議,只要董卓一開口,那就是絕對的。

可是這時,百官的臉色也真的騷然。就連皇帝也都吃了一驚,道:「遷都?」

事關重大,沒有立即湧現出贊同的聲音,卻也無人反對。

寂靜持續片刻。

司徒楊彪首先開口,道:「丞相,現在不是遷都的時候。關中人民自新帝登基以來,並未過上幾天安生日子。此時如果公布捨棄歷史悠久的洛陽,遷都長安,百姓必將騷動,只會助長天下之亂。」

太尉黃琬接著發言:「是啊。正如剛才楊彪所說,遷都之議竊以為不可。理由很明白。朝上的百官眾卿心裡明知不可,也怕逆了丞相之意,不吱聲罷了。」

接著荀彧也反對道:「如果現在舉朝遷出此地,商賈就會丟了買賣,工匠就會失去職業,百姓就會流離怨天。請丞相可憐草民!」

看來繼續下去,異議愈烈,董卓作色喝道:「區區百姓算什麼!?要成天下大計,怎能一一考慮百姓?!」

荀彧又道:「百姓乃國家之本啊。沒有百姓,哪有國家。」

「休得再言!剝奪他們的官職,奪去他們的爵位!」

董卓甩出一句,走到廊下,當場命令準備車馬千乘,自己先從宮門乘輦趕回宅邸。

這時,半路上有兩個年輕武士在林蔭樹下等著董卓,道:

「丞相稍候!」

「請稍等!」

他們追上來,跪在輦前。一看,原來是城門校尉伍瓊和尚書周毖。

「汝等為何攔我去路?」

「我等特來申訴,知丞相必責我等無禮,故心中有備而來。」

「心中有備?爾等有何申訴?」

「聞今日朝廷內定遷都……」

「不是內定,是決議。」

「消息透出,我等末輩聞訊驚倒。有傳統的都府非一朝一夕所能建成。何況捨棄的是具有漢室十二代輝煌的這片土地……」

「蒼蠅之輩,何出此言!一介書生,對朝廷決議大發異議,實在過分!而且還在這路邊……」

「無論您怎樣怒叱,為了天下,我等不能坐視。」

「不能坐視?!爾等莫不是敵軍細作吧?!留著爾等,必為日後之害。把這兩個傢伙腦袋砍咯!」

董卓說完,乘輦前行。二人仍喊叫著進忠諫,緊抱輦輪。

這時,董卓的家臣們從背上刺,從頭上砍,鮮血一直迸濺上車蓋,車軸沾滿肉醬,看上去像一根紅繩絞在裡面,嘎吱嘎吱地轉著前行。

看到這一幕的洛陽市民盡皆哭泣。遷都的傳言半日間就傳遍洛陽,聞者茫然。

入夜,地黑天怪,妖星跳躍,閃爍著光芒。

「遷都啦!遷都的告示出來啦!」

「要捨棄這裡到長安去……」

「以後會咋樣呢?」

晴天霹靂,打得洛陽人民不知所措。

加上大白天兩位忠臣跪在董相國的車輦前直諫,觸怒相國。相國大吼一聲「砍咯」,兩位忠臣就在武士們的刀下被剁成肉醬,慘遭屠戮。百姓全都生生地看在眼裡。

「別吱聲!」

「什麼都別說!」

「要被殺頭的!」

百姓一味恐懼,連不平都鳴不出。

危哉。董卓天不怕地不拍,也不在乎民心怨聲載道。他熟睡一宿,醒來立刻喚道:

「李儒!李儒!」

「在。我在這裡。」

「遷都的命令都發了嗎?」

「萬事俱備。」

「朝廷上公卿百官也都領會了嗎?」

「正在為準備搬家而奔走。城門口已經立榜,又讓官差挨家挨戶通告,洛陽人民恐怕大部分也會跟著車駕流向長安。」

「不,那只是窮人。富貴的有錢人會迅速藏匿家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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