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隨何不請自來,傲然踞於上座。英布望著他,不知所措!隨何不等英布開口便說:「九江王!貴我雙方既然已經達成了協議,聯手抗楚,你就不該再跟楚王的人拉拉扯扯!」他轉頭面對楚使道,「聽明白了吧?九江王已經歸順了漢王!您還待在這兒幹什麼呢?」英布張口結舌,無言以對。楚使悚然而起,一言不發,回頭就跑!隨何對英布大聲道:「事已至此。請大王早做決斷!」

英布希么話也不說,拔出劍,大步追了出去。

手起劍落,楚使的腦袋當即滾於階下。

隨何走出殿門,輕輕拍了兩下手:「恭喜大王,做出了一個明智的選擇!」英布用袖子抹去劍上的血痕,回頭道:「請貴使上復漢王,英布即日起兵反楚!」

項羽此次進軍滎陽,帶上了虞姬,他不放心再將虞姬獨自留在彭城。虞姬有些不安地:「你不該帶我來。這會不會影響你進軍的速度呢?你不是想儘快到達滎陽,跟漢王決戰嗎?」項羽滿不在乎地:「怕什麼?就讓那老小子多活幾天也沒關係。再說,英布還沒趕來呢。等他把三萬人帶來,我才好排兵布陣。你就放心吧!」虞姬信任地看著他,點點頭。

鍾離昧拍馬而來:「大王!亞父請您趕緊去一下!出大事了!」楚軍部隊停駐在路邊,主要將領都被召集到附近一處富戶宅院,大家驚愕地紛紛小聲議論著英布反叛之事。范增面對地圖,皺眉沉思。

項羽徑自走到范增面前,問道:「消息準確嗎?」「準確。英布已經把咱們派去的使節給殺了。」范增仍然皺著眉。項羽一掌拍到地圖上,「其實,寡人早就看出他的反心!刑徒就是刑徒!本來打算等滅了劉邦再收拾他,看來,得提前了!」

項羽清楚英布反叛,肯定是有劉邦在背後搗鬼,希望用英布拖住他的大軍。項羽看不起劉邦的這套做法,更覺得可笑。他寧可分兵,也不給這兩個人任何喘息之機!項羽命龍且和項聲各領兩萬人馬,速入九江,務必於半月之內,攻下六城,擒獲英布,同時要范增調整作戰計畫,儘早解決劉邦!英布坐在王府里獨自喝著悶酒。他現在有些後悔。太宰呈上了討伐楚霸王的檄文,英布沒接:「估計這東西一發出去,霸王看了,肯定得氣得吐血吧?」他彷彿在問太宰,又好像在問自己。「差不多。」太宰回答。「算了,別發了。」英布眼盯著手中的酒杯:「其實我根本就沒拿定主意。全是隨何那小子給鬧成這結果。霸王?霸王可不好惹!這個,我比誰都清楚。能不激怒他,最好還是別捅這個馬蜂窩。」太宰哭笑不得:「您把人家的使節都殺了,還希望人家能原諒你呀?」英布愁眉苦臉,長嘆了一聲:「唉!開弓哪有回頭的箭?聽天由命吧!」

一個親隨慌裡慌張衝進來:「大王!大王!不好了!不好了!霸、霸王派龍且領著四萬雄兵殺奔九江來了!」英布慌了,把手中的酒杯一扔,跳起來:「啊?不可能!隨何說過,霸王正忙著對付漢王,不會拿出這麼多兵來打九江!」「真的,大王!照楚軍的行進速度,明天就能兵臨城下!」英布十分後悔:「他娘的!我上了隨何小子的當了!快快!給我組織抵抗!太宰!你去巡城!告訴他們,一定不能讓楚兵攻進六城!」英布一把奪過寫有檄文的木簡,狠狠扔到地上。

劉邦本來最近心情非常糟糕,鍾離昧時常騷擾漢軍糧道,英布又大敗逃亡,項羽大軍一到,自己恐怕日子會更加難過。不過,韓信聲東擊西攻破魏國的消息,和打算攻破燕、趙之地,南絕楚之糧道的計畫卻十足讓他高興起來。

漢軍的糧道被破壞,正缺少騎兵,於是劉邦跟韓信商量:「把灌嬰的騎兵還給我,我讓張耳領三萬軍聽你節制,隨你行動。他原本就是趙地之王,可能對你有所幫助。」韓信謝過漢王,卻有些躊躇:「大王,……臣、臣還有個不情之請。」劉邦看韓信臉上竟有幾分羞澀的樣態,不免心中狐疑:「你痛痛快快說,我就看不上你這種猶猶豫豫、磨磨嘰嘰的勁兒!」「臣……臣要娶親了。」韓信小聲道。劉邦一怔:「哦?娶誰?」「魏美人姣,原西魏王豹的小妹。」韓信提起魏姣很是幸福,「臣聽魏豹說,他曾經打算將此女獻給楚王,楚王不納;又想獻給大王,也沒成功。臣看此女有宜男之相,心有所屬。但不敢擅自作主……」劉邦笑了:「這有什麼呢?此女寡人知道,確是美人。配您這樣的大英雄正合適。好吧!你就在滎陽先完婚,再出發攻趙吧!我把王府西院騰出來,讓你就在那裡成親!」韓信大喜過望,忽然想起魏豹的囑託:「謝大王恩典!呃,至於魏豹,大王打算如何處置?」劉邦知道這肯定是受魏豹所託,笑道:「放心,你的大舅子嘛,寡人會善待他的。就看在你的面上,免去其死罪,留在滎陽,在寡人身邊效力吧。」

小薄以盤托著一摞木簡走進來。劉邦笑著:「你來得正好,叫子房、陳平,還有張耳都來一下,我們商量軍事,還有,韓大將軍的婚事。」小薄一怔,望向韓信,韓信點點頭。「知道嗎?他要跟魏美人成親了……」劉邦的聲音響起,小薄後面的話都沒大聽清。只淺淺笑了笑:「啊!恭喜大將軍!」她匆忙轉身就朝外走。

漢王府西院處處張燈結綵,人人喜氣洋洋,屋裡傳出來陣陣喧笑,熱鬧的婚禮正在進行。小薄獨自佇立於後庭中,望著天上朦朧的月色,百感交集。

一陣喧鬧,夏侯嬰扶著酒醉的劉邦走進院子。劉邦看見小薄,推開夏侯嬰:「行……行了!你們……都回去吧!」他一指小薄:「有……她呢!」劉邦躺在席上,隔著絳色的紗帳,望著在帳外忙碌的小薄,他此時酒醒了一點兒。小薄撩開帳子走進來,用熱手巾擦著他的手臉。劉邦問:「你怎麼不去喝韓信的喜酒?」小薄笑笑:「都去喝酒,誰來照看您這些文件和東西?再說,我又從不善飲酒。讓願意喝的人去喝吧。」劉邦看看她,略帶醉意:「是不是韓信娶了別人,心裡頭不好受?」小薄輕嘆一聲:「有什麼不好受的?我師兄說了,我這輩子跟他有緣無分。他不可能娶我的。人,怎能不認命呢?」劉邦忽而想起張良的話,不覺將目光盯緊了小薄:「子房先生從不亂說。他說你大富大貴,一定就有。你等著吧。」小薄想起,昨晚倒是做了個夢,有一種像大蛇一樣的東西,顏色是蒼苔一樣的青色,身上有鱗甲,頭上還有兩隻肉角,竟盤於腹上。她嚇得叫又叫不出聲,醒了。

劉邦沒等聽完就哈哈大笑:「傻孩子!那哪是蛇,那是蒼龍啊!」小薄意識到劉邦在定定地看著她,慌亂地站起來,低聲說:「我、我去倒水,您睡吧。」她急忙走到帳外,低頭端起銅盆,劉邦卻跟了出來,一把從後面抱住了她!小薄慌了:「大、大王!您、您這是幹什麼?」劉邦緊緊抱著她,喃喃著:「好兆頭啊!小薄!就讓我來成全你吧!」小薄奮力掙脫:「不不!我……我不要!」「這是天意呀!我們都不要違背天意!來吧!」劉邦不由分說,用力抱起小薄就往帳中拖。小薄手中的銅盆「噹啷」落在了地上,水灑了一地。

小薄被劉邦推倒在鋪席上,隱隱聽到西院傳來的鼓樂聲,她不再掙扎,兩眼瞪著絳紅色的帳頂。一行淚水從她的眼角慢慢滲出。眼前像有一團紅色的霧在慢慢擴散……

天剛亮,隨何神色慌張,匆匆來到劉邦的住處。他帶來了一個消息:英布到了,帶了幾十騎隨從落荒而來!劉邦本想借英布拖住項羽,不想英布軍隊如此不堪一擊,被龍且一戰即潰。劉邦不願承認這個一無國二無兵的光桿王爺。隨何卻建議:「九江王威名仍在,他能在這個時候來投奔大王,這件事本身,就遠遠超過了五萬步兵和五千騎兵的價值!在下建議大王,在人家危急的時候,要給他更多更高的禮遇。這樣,人家才能死心塌地為您所用……」

劉邦卻有了自己的主張,他吩咐隨何:「你去吧!讓他收拾利索了,晚上來見寡人。你放心!寡人不是傻子,一定會合情合理地接待他。」英布敗亡而來,別說找件像樣的乾淨衣服,能撿了這條命回來就屬不易,隨何找夏侯嬰借了件兒原本給劉邦做的深藍色新袍,英布穿上竟還合體,只是略短了一截。他沐浴更衣,焚香齋戒,為覲見劉邦做好了十足準備。

隨何引英布來到漢王府正廳,英布進門就傻了!跟他打扮一新的樣子完全相反,劉邦就穿著平日所穿的舊衣服,坐在那兒,劈開大腿,兩腳放在兩隻銅盆里在洗腳!兩個侍女分別蹲在盆邊,正在用她們的小手,輕輕揉搓著他的腳丫子!

英布站在那兒,不知該如何是好!上前行禮?不合適!不上前行禮?似乎也不對!跟進來的隨何一看這場面,也傻了,驚訝和憤怒使他張大嘴,說不出一句話來。

劉邦抬起頭,笑笑:「來吧來吧!上跟前來!來呀!給九江王拿個墊子,坐下談!」從人拿來坐墊放在一邊,英布仍立在那兒,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劉邦隨便道:「坐呀!坐近點兒!我歲數大了,耳朵有點兒背。」英布只有走過去,賭氣地坐下。他個子高,人又重,發出重重的一聲響。劉邦邊洗腳邊跟他聊起來:「怎麼樣?一路辛苦吧?妻子兒女都在哪裡?出來了嗎?」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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