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八章

李舍人聽說韓信並未被處斬,非常著急,命親信趕快清理燒過的倉庫,把韓信找出來的作假證據全部轉移銷毀,另一方面自己去找呂媭,讓她務必出面壓下這個案子。李舍人給呂媭展示著新弄來的首飾,「夫人您看,這套頭面多精緻!多氣派!除了您,沒人配得上戴它!」呂媭喜愛地看著首飾:「這挺貴吧?」李舍人將首飾推到呂媭面前:「您先留著。錢不錢的事兒,交給小的就好了。」呂媭拿起首飾愛不釋手,李成趁勢說道:「夫人!聽說韓信沒死?您得跟將軍和漢王說說,可不能饒了這小子!……」

這時窗外傳來他手下親信的呼喚聲,「李舍人!舍人!」李舍人只得先告辭出去,責罵兩個親信來的太不是時候。親信連忙貼近他小聲說:「蕭丞相來了,調查韓信的案子。樊將軍請您去前廳。」蕭何要求失火倉庫所有物品都不得搬動,第二日自己要派人前來清查,李舍人只得低頭諾諾稱是。

臨出門,蕭何忽然問道:「韓信這個連敖當得怎麼樣?」李成回稟:「丞相,此人本事不大,卻相當狂妄。一來就對咱們的制度指手畫腳,說這也不好,那也不是。凈說項羽那邊的規章有如何好,還寫了篇東西,讓咱們仿效。您說他是不是別有用心?」蕭何對此很感興趣,樊噲在几上翻了一通,終於找出韓信所寫的簡牘。蕭何接了過去:「我倒想看看他寫了些什麼。樊將軍,你這裡先把現場保護好,等我來人查驗。至於韓信到底怎麼處理,一切要等我重新審理過後,再作決定。」說著走了出去。小薄追上蕭何,笑著說:「丞相,我和呂姐姐多日不見,她留我住一宿再走,您先請回吧。」蕭何用問詢的目光看看小薄。小薄輕輕點了點頭。

夜色迷濛,房間里已然掌燈,呂媭炫耀地打開首飾盒,拿出一支鑲嵌綠松石的金步搖插在頭上。「太美了!」小薄讚歎。樊噲走進屋看了一眼呂媭:「女人就喜歡這些不頂吃不當用、花里胡哨的東西!哪兒弄的?」「李舍人幫我倒騰的,我可不是自己留下,打算送給我姐!你管得著嗎?」呂媭搶白了樊噲兩句,樊噲和呂媭這對歡喜冤家,平常的日子也是不打不熱鬧。

此時,李舍人求見,他見屋裡只是有個不相干的女子,也沒大放在心上。樊噲對李舍人說:「正要找你,那個,首飾是怎麼回事兒?你不要什麼都聽夫人的。這麼貴的東西,我們哪裡買得起?」舍人笑笑:「這個您別擔心,……」樊噲不依不饒:「不行!你聽我的!讓她瞧瞧可以,可不能讓她留下!對了,你找我什麼事?」

舍人面上浮現著焦急的神色:「將軍您看,天要下雨了。被燒壞的庫房,我怕會漏雨呀!裡面還有不少東西,一淋了雨,就可惜了!」「那你快找人想辦法呀!」「辦法倒有。可是,蕭丞相不是說,要保護現場?」樊噲急了:「他讓保護現場,沒說就聽任雨把東西淋濕呀!你去,親自給我督著!哪些該搬,哪些該留。哪些能動,哪些不能動。讓他們聽你的!既不能違背了丞相的意思,破壞了現場,又不能讓咱們的物資受了損失。」舍人得了命令迅速離去。小薄也以如廁為由出了房間。一隻信鴿騰空而起,衝上夜空。樊噲問呂媭:「那個李舍人為什麼要送你這麼貴重的東西?你都幫他幹啥了?」

呂媭很不滿樊噲在外人面前責難自己:「沒有啊。人家還不是看你樊將軍的面子!再說,我又不是不給他錢,只是讓他暫時墊一下。」小薄走來:「呂姐姐!將軍說的是。俗話說,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呂媭嘟囔著:「他又沒求我幫他做什麼!」她忽然想起來,「也就是請你樊將軍和漢王講,要嚴辦韓信。」

舍人舉著火把,指揮著親信們把一包包的麻袋從燒毀的庫房裡搬出來,搬上大車。樊噲領著呂媭和小薄,舉著燈大步走來:「李成!」舍人一哆嗦,手中的火把差點落地,連忙鎮定地笑笑:「將軍!已經都搬得差不多了!」他回頭對親信們說,「走吧走吧!先把這些運走了,再回來一趟。」

樊噲伸手攔住:「慢!你運的是什麼?」舍人有點兒心虛:「從庫房裡搶出來的物資啊!」樊噲不由分說,從大車上使勁拽下一個麻包,用手將封口撕開,麻包里裝的竟然是一些爛草、破棉花等物。舍人故作驚訝:「啊?將軍!這都是韓信乾的!他用了掉包之計,用這些替換了軍用物資!他真是罪該萬死!」一個憤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罪該萬死的是你!」舍人嚇一跳,回頭看時,竟發現韓信站在自己身後,用憤怒的目光瞪著他。樊噲也吃驚不小,蕭何是怎麼趕來的?韓信又怎麼被從監獄放出來的?面前這掉包罪證又是怎麼回事?韓信道:「將軍!這正是韓信被捕之前,遵照您的命令在做的事。我清理庫房,核對賬目時,發現有人偷天換日,正待追查,這些惡毒的小人將我灌醉,潛入庫房,放起火來,想把我和我找出的證據一起消滅!幸虧被將軍領人救出,他們又嫁禍於我,將我送上了刑場!」他仰天長吁,「天不負我!韓信竟然被滕公和蕭丞相自刀下救出,這才得以揭開事實真相,將這窩蛇鼠繩之以法!」

樊噲氣憤地拔出刀來:「娘的!原來都是你在搗鬼!老子宰了你!」沖著李舍人沖了過去。蕭何攔住樊噲:「犯法之人,自有軍法處置他。」他深知樊噲脾氣,連忙命從人將李舍人帶走。樊噲看著韓信,有些過意不去:「韓信!是我輕信了奸人挑撥,冤枉你了!樊某對不住你!」說著深深一躬。

韓信懇切地說:「將軍!韓某也是上了奸人的當,醉酒誤事!請將軍治罪!」

蕭何笑笑:「好了,二位,不必各自領罪,你們都該感謝小薄姑娘。」

原來,小薄在獄中與韓信見面後,便直接找到蕭何,請他宣稱要第二日清查物資庫房,逼李舍人動手,之後又傳訊給蕭何與韓信守株待兔等其現形。

韓信此時望向小薄十分感念。

韓信獲得自由身的同時也獲得了蕭何的矚目,看過韓信所寫的物資管理方法,蕭何對韓信刮目相看,蕭何立即決定向劉邦舉薦韓信。「臣以為,韓信乃是大才。」蕭何對劉邦這樣說。劉邦不以為然:「大才嗎?如果你把一柄鋒利的錐子放在衣袋裡,它肯定會刺穿衣裳,自己掉出來。韓信在項羽帳下好幾年了,不過才混了個小小的執戟郎。他要真是大才之人,能會這樣嗎?」蕭何也拿錐子來打比方:「錐子雖鋒利,若是用一塊帛將它的尖銳密密包裹起來呢?還會掉出來嗎?」劉邦一怔:「你是說,韓信有意藏其鋒芒,所以才未被項羽發現?」蕭何笑笑:「有可能,他就是上天生出來,專門為您準備的!」劉邦挺得意:「老蕭!你越來越會說話了!這馬屁拍得真讓人挺舒服!」他立刻准了蕭何所請,去除強加於韓信頭上的一切罪名,準備任用。

韓信被安置在招賢館,他換上了灰底菱紋的袍子,束著青色頭巾,精神奕奕坐在席上,伏案讀著兵書。自從入了漢中,他許久沒有如此靜謐的日子了。

小薄用漆盤托著一盅湯進了韓信的房間,既然韓信已然出現,招賢館其他事情便沒有那麼重要,小薄近來照料韓信起居的時間多了些。韓信打開蓋子,慢慢喝了一口湯,贊了一聲。小薄高興地看著韓信:「你說漢王能給你個什麼官職?」

韓信笑笑:「不知道,但我總有一天會當個像霸王那樣,指揮千軍萬馬的上將軍!大將軍!」小薄嗔道:「你還真是野心不小!」「這不是野心,是雄心。若我不具備這樣的才能,令師兄子房先生又怎會向漢王推薦我?」小薄一下子想起被燒毀的角書,試著問:「那不如讓我出面,跟漢王和蕭丞相說一說角書的事……」韓信急忙搖手:「不要!千萬不可!角書已毀,空口無憑。而且我相信,漢王會認我識我!錐在囊中,其鋒自見。」小薄用欣賞的目光望著他,嘆了口氣:「你真是個怪人!好吧!你看書,我不打擾了。」小薄端起漆盤走了出去,韓信忽然覺得很想挽留她多待一會兒,但又不知道如何開口,望著小薄的背影發了好一會兒呆。

韓信聽到自己被授予治粟都尉的消息非常平靜,沒有一絲驚喜,這表情讓蕭何很詫異,「韓信!你是不是覺得,都尉對你來說,還並非重用?」韓信笑笑:「多承丞相美意,韓信定當盡心竭力。只不過,管理糧秣軍餉之事,非吾之志也!」蕭何這時注意到韓信几上的兵書,他正色道:「韓都尉!你要知道,你的這份差事,對於軍隊來說,重要性絕不亞於指揮打仗的將軍!」韓信道:「丞相!我在項家軍,就是從伙頭軍做起的,豈不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只不過,人各有志。這樣吧。為報漢王信任,你給我三個月的時間,我會將兵法運用於自己的職事,讓您看一看我辦事的能力。蕭何大笑,讓韓信只管放手去做,如其果然有將帥之才,定會幫他一展抱負。」

項羽興緻勃勃地領著虞姬、范增和陳平等人參觀新落成的霸王宮。

新宮殿引起眾人一片讚歎,只有虞姬,始終表情淡淡的,似乎這一切跟她無關。項羽牽起她的手,將她引入正殿,殿內陳設著從秦宮運來的寶物,金碧輝煌,美輪美奐。

項羽問道:「虞!你怎麼不開心?這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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