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七章

劉邦在一個富戶的家中接見了晨曦公主,晨曦公主雖一身玄素,難掩華貴氣度。

劉邦雙手接過晨曦公主奉上的降表,轉交給身邊的蕭何,說道:「秦王能認清大勢,自廢帝號,又呈表來降,避免關中再動刀兵,生靈塗炭,我非常之欣賞!請公主先事休息,待我們好好讀過之後,再答覆您。」「好,那我就恭候沛公的答覆。」晨曦公主道。「聽說,章邯將軍是您的駙馬?您知道,他已經率領二十萬大軍歸降了嗎?」劉邦問。晨曦公主點點頭:「知道。我覺得他做得對!沒必要拿這麼多士兵的生命去維持一個腐敗透頂的朝廷!但願項羽將軍能善待他們。」

劉邦笑笑:「放心吧!我這位項老弟是個明白人。他一定會善待章大將軍和他手下將士的。戚姬!小薄!」戚姬和小薄聞聲走進來,劉邦安排兩人負責晨曦公主的起居。

晨曦公主剛一離開,劉邦立刻從「沛公」變回了「劉邦」,他興奮地對眾人指手畫腳:「瞧見沒有?真是公主呀!一看那氣度就不一樣!」他的將軍們也都是頭一次接觸到活生生的公主,大家都挺興奮。

張良冷靜地看著降表,分析著:「這降表一接,就等於沛公做了關中王了!現在,楚軍的主力仍被項羽將軍所掌握,他又當了各諸侯聯軍的上將軍。那麼,沛公此舉,會不會引起他的反感甚至憤怒呢?其他的諸侯王會不會也因此忌妒甚至記恨沛公呢?我很擔心,這樣一來,沛公可能會成為眾矢之的!」

此言一出,全場頓時靜下來,人們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種憂慮。

張良繼續說:「還有,如果受降,如何處理子嬰呢?如何安撫關中百姓呢?咸陽進不進?秦宮入不入?投降的那些秦朝的大小官吏都怎麼辦?是殺?是關?是放?如果撤了他們,誰來治理秦人呢?」

劉邦攢眉認真思考了一下,開口了:「子房先生!您說的這些,我想過了。既然咱們打進了關中,秦王送來了降表,受降,是一定要受的!哪怕這會引起誰的猜忌,誰的不滿,都不能不接著!為什麼?因為這就是咱們起兵的理由呀!這就是咱們當初造反的目的呀!大家把腦袋掖在褲腰帶上,頂著滅九族的罪名,拋家舍業,東征西殺,都為了什麼?不就為把秦人奪去的天下再奪回來嘛!要是今天,我因為怕擔責任而放棄了這個奪取全勝的機會,不光是對不起那些死去的弟兄,對不起殷殷期盼的家鄉父老,也對不起天下萬民!連跟著我擔驚受怕的老婆孩子都對不起!至於說到治理關中,咱拿出對待家鄉父老的態度對他們,不就成了?我的決定是:咸陽一定要進!秦宮一定要入!」

眾將歡呼起來!張良唯有苦笑而已。劉邦沒聽他的話,執意要進咸陽,可進了咸陽,是福是禍,很難意料!這對於劉邦來說,將是又一道難過的關口!弄得不好,還有可能在關前全軍覆沒、一敗塗地!劉邦卻體會不到張良的心情,他鼓動大家繼續想一個棘手的問題——子嬰怎麼處理?

將領們四成人贊成殺,四成人贊成不殺,還有兩成沒主張。贊成殺的,以周勃、雍齒為首,認為儘管子嬰剛上台,那也是始皇帝和二世皇帝的繼承人,他祖輩犯的罪孽,理應也由他來承當。作為暴秦的代表,不殺不足以平民憤!殺的另一個好處,是可以藉此震懾那些秦人,對安定局面有用。

張良、蕭何、樊噲、酈食其、夏侯嬰都不贊成殺。理由是:子嬰是扶蘇的兒子,他也是受害者。他本身沒有作過惡。而且一上台就果斷除去了大壞蛋趙高,有功於天下,又能主動放棄帝號,呈表歸降。殺了他,秦人心裡會不服,對穩定局面反而不利。

蕭何提出了想法:「沛公可以把他先看管起來,送到彭城,請大王定奪。」

坐落於如今陝西省西安市東北郊的軹道亭,是一個見證了歷史的地方。晨曦與蕭何早早就在這裡等候,並安排好了一切。

一輛用白馬拉的素車(沒油漆過的大車)沿著大路緩緩駛來。子嬰一身喪服,端坐於車上,脖子上系著一條潔白的帛,下面拴著代表秦國權力的玉璽,左手托著兵符,右手執著節旄,面無表情。

公元前206年10月,僅僅坐了46天王位的子嬰在咸陽城外的軹道邊向劉邦率領的義軍投降。曾輝煌一時的大秦皇朝乘著素車白馬,緩緩駛向它歷史的終點。

車子在軹道亭旁站下。子嬰在晨曦扶掖下下了車輦。蕭何走上前來,向他施禮,引導他走向事先安排好的位置。子嬰低著頭站在道旁,等待著勝利者的到來。

一陣鼓吹,只見前方紅旗招展,鼓樂喧天。劉邦騎著馬,在張良和諸位將領的簇擁下,沿著通往咸陽的大路,像一股紅色的潮水卷地而來。人馬停在子嬰面前。劉邦下了馬,走向立於軹道邊的秦王子嬰。鼓吹停了。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望著這激動人心的場面。

秦王子嬰抬起頭來,看著走來的劉邦,默默地向他交出手中代表著兵權和政權的符節。劉邦接過,將兵符和節旄轉交給立於身後的蕭何。秦王子嬰退後半步,單腿跪下來,摘下繫於頸上的傳國玉璽,用顫抖的雙手高舉過頭,鄭重獻給劉邦。

軹道旁擠滿了爭看沛公風采的秦地百姓,自發地迸出一陣歡呼:「沛公!沛公!」劉邦此時豪情滿懷,當年他見始皇帝出巡的盛大場面,心生感慨,曾言:大丈夫當如是也!不想有一天果然如願。劉邦交代眾將,進了咸陽,不準擄掠燒殺,不準搶劫,不準欺侮婦孺,要當真正的仁者之師!

劉邦的馬車開始移動,眾位將領緊跟車後,朝咸陽進發!

咸陽,位於渭水之北,九嵕山之南。水北為陽。山南亦為陽。雙雙皆陽,故名咸陽。在秦始皇統一天下之前,咸陽規模並不算大。從他以後,每當他征服一個國家,就按那個國家最具代表性的宮殿樣式,在渭水邊建起一座一模一樣的宮室,再把從這個國家擄掠來的奇珍異寶和美人都放進去。於是,咸陽就真正集中了天下的壯觀與財富。為讓咸陽成為真正的天下富庶之區,他還把六國的富豪之家一共十二萬戶全部遷入咸陽。這些人到了新地方,就開始修造館閣與花園,爭奇鬥富。秦人又以聚斂來的天下財富,在咸陽大起宮室。秦始皇統一六國的第二年就造了甘泉前殿和信宮,接著又在渭南的上林苑修建了規模宏大的朝宮,而阿房宮的宏大工程直到彼時尚未完成!

劉邦進咸陽便直接入了秦宮,他以征服者的姿態穿行於亭台樓閣之間,此刻,他的心情就像個初次進城的農家孩子,想跑,想跳,更想飛!數不清的奇珍異寶,看不完的絕色佳人,軟玉濃香如在夢中,這一場綺羅大夢真是但願長醉不願醒。進入秦宮的劉邦,很快從將士們的視線里消失了。

傍晚,仍然駐軍灞上的張良獲知了重要消息:項羽在新安以南,將二十萬秦軍降卒一夜之間全部坑殺!他們一月之內即可到達函谷關下!這消息,必須馬上告知沛公!而且,他要親自去!

張良騎上快馬,迅速趕往咸陽。紅日西沉的時候,士兵們正準備關閉城門,張良騎馬沖了進來。守門的將領正是樊噲,他聽說這個消息,也吃驚不小,立即和張良一同往秦宮裡尋找劉邦。

天全黑了,渭河兩岸的大小宮殿開始上燈。一時間,璀璨奪目的燈火如點點明星在河兩岸一片片亮起,形成一道燈的河,與天上的銀河交相輝映,更在水中映出了層層倒影。隱隱的笙歌隨夜風傳來,似有似無,愈顯得虛無縹渺,神秘莫測。

樊噲看得呆了,真是人間仙境啊!

張良站在復道上,邊大口喘息邊望著河兩岸那層層疊疊的宮殿,他實在是跑不動了,樊噲便讓張良就在此等候,自己跑過復道,往章台殿方向尋找劉邦。

樊噲正在空蕩蕩的宮殿中邊走邊找著。忽然,一個黑影匆匆迎面跑來,朝宮門跑去。「站住!」樊噲一聲大喝。那人一驚,猛地站住了,慢慢回過頭,發現樊噲,慌亂地說:「將……將軍?」

樊噲走近一看,是自己當年接收的士兵王二狗:「二狗子。你慌裡慌張,上哪兒去?」二狗笑笑:「不、不去哪兒!那個……我換崗了。」「沛公呢?」二狗往裡一指:「在、在後殿。」樊噲問:「他在後殿幹啥?」「喝、喝酒呀!喝了好幾個時辰了!有美酒,有音樂,還有美人兒一左一右陪著!美著呢!您也快去吧!我走了啊!」樊噲起了疑心:「站住!你懷裡揣著啥玩意兒?鼓鼓囊囊的?」「沒、沒啥!」

樊噲伸手上去就掏,二狗猛地向後退了一步,閃開了,但就這樣一抓一閃,他懷中的東西「噹啷」掉了出來,落在石塊鋪就的地上,骨碌碌滾開。樊噲撿起地上燭台:「哈!金的呀!二狗!看不出來,你他媽是個三隻手的賊!」

二狗撲通給他跪下:「將軍!我真不是賊!我一輩子沒偷過人家的東西,在家的時候,連鄰居的瓜菜我都不偷,我不是成心偷回去,我就想拿出去好好瞧瞧。」

樊噲怒道:「甭廢話!人贓並獲,你等著處理吧!」隨即把他交給哨兵,自己直奔後面的宜春殿而去。

劉邦果然在宜春殿!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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