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項梁大營里眾將齊集,氣氛嚴肅。章邯大軍,正集結於東阿、濮陽一帶,齊國田榮被困東阿,馳書求援。項梁決定把握機會,出兵與章邯一戰。他以英布為先鋒,直攻亢父,命項羽、劉邦合兵,向城陽、雍丘一帶活動,牽制章邯,並殲其精銳。同時,親領主力馳援田榮,以解東阿之圍!項羽素來勇猛無匹,兩人私交又不錯,劉邦自然很高興與項羽共同作戰,出得帳來,連連發表決心:「你項老弟指向哪裡,我就打向哪裡。」

這話恰巧被項梁聽到耳中,當然十分欣慰,於是走上前來:「戰場上,最忌諱的是將帥不和,互相掣肘。羽兒作戰勇猛,萬夫莫敵;沛公老成持重,經驗豐富;你二人若好好配合,定能相得益彰,捷報頻傳!項羽!你從你的軍中,再撥些人馬,連同原先的人,共湊齊五千之數,撥給沛公,歸他指揮!」劉邦大喜:「多謝武信君!您放心。劉邦一定會聽從少將軍的號令!協助他打好這一仗!」

項羽和劉邦率領楚軍向城陽猛攻。秦軍頑強抵抗,箭如飛蝗從城上射下。項羽心急,跳下烏騅馬,搶過旁邊士兵手裡的盾牌,冒著箭雨衝到城下。楚軍見主將如此奮勇,士氣大振,喊著殺聲跟著撲向前去。劉邦忙指揮部下,加緊強攻。項羽衝到城門前,揮刀一連劈死秦軍幾名守城士兵,血濺征衣,又一刀將門閂砍斷。城門大開。劉邦指揮楚軍蜂擁而入。

公元前208年,即秦二世二年7月,項羽和劉邦受項梁指派,合力攻克城陽、雍丘,切斷了秦軍由三川郡增援濮陽的通路。楚軍其他部隊也傳來捷報。由項梁率領的主力,接連在亢父和濮陽東打了兩個大勝仗,逼得章邯退守濮陽,解了東阿之圍。隨後,楚軍又揮軍南下定陶,再次大破秦軍。

自從攻佔東阿,項梁自命不凡的情緒開始蔓延,認為秦之精銳不過爾爾,此時,他覺得范增也變得多事,總是強調敵軍之強大。正好項羽在濮陽陷入持久戰,索性將其派到了項羽身邊。而他更想做的是炫耀軍威。於是上疏奏請懷王和宋義視察軍情。懷王屢獲捷報,大喜,以宋義為特使前往勞軍,宋義深知如今項家勢大,隨時可以廢掉他們這個所謂王庭,此行表現得很是謙卑。

項梁炫耀地領著宋義在定陶楚軍大營巡視營地,「令尹大人親見我軍士氣是何等高漲!下一步,我要擴大戰果,拿下濮陽,活捉章邯!」宋義小心地提醒:「章邯雖受到打擊,但主力損失不大,仍然擁有三十萬大軍,隨時可以反撲。我一路走來,看了些山川形勢,武信君像是太孤軍深入了呢。您看,項羽、劉邦遠在東面作戰,只有您單獨面對強大的章邯。」項梁不等他說完,就用一陣大笑打斷了他的話:「哈哈哈!什麼?你說章邯『強大』?令尹大人!你隨便在我的軍中找一位兵將問問,他們會告訴你,章邯到底強大不強大。呂馬童!」正在照顧戰馬的呂馬童回頭:「有!」「你過來!告訴這位令尹大人,你覺得章邯強大不強大?」呂馬童笑著:「俺看他就是個草包!這仨月,我們跟著項老將軍,跟他打了那麼些仗,沒一仗不是俺們贏!章邯那老小子,見了俺項老將軍的戰旗,掉頭就跑!不是草包是個啥?」他繼續對周圍的士兵道,「你們說,俺講的對不對?」周圍的士兵起著哄:「對!他就是個草包!就是個大草包!」宋義驚訝地聽著,剛想說什麼,身邊卻響起項梁的大笑聲,便乾脆緘口不言了。

濮陽城上,章邯帶領司馬欣和董翳巡視著城防。他交代守城將士:把城再修高一些,環城的壕溝挖得再深些,引黃河水過來,做好長期堅守的準備。司馬欣和董翳吃驚地相互看了看,加快腳步,跟上章邯。司馬欣試探問:「大將軍真要堅守濮陽?我們雖丟了些城池,但三十萬大軍並未受很大損失。相反,兵力得到了集中。項梁分兵把守那些打下的地方,兵力卻大大分散。現在,他急於尋找我們主力決戰,孤軍深入定陶,我們正可趁此機會,好好教訓教訓他!大將軍為何卻避而不戰呢?」章邯默默聽著,不置可否,聽完,看看司馬欣:「長史大人看呢?」司馬欣道:「大將軍當然可能有自己的打法,不過,這幾個月來,我軍連連失利,朝廷已然得知。再不打個大勝仗,怕是在趙公公和皇上面前難以交代呀!」章邯默默不言,轉身回府。進入濮陽城的章邯府邸,章邯將摘下的劍橫放於几上,坐下來,對二人道:「說吧!離開咸陽之前,趙高到底是怎麼跟你們交代的?」二人一怔,面面相覷。章邯冷冷一笑:「不必瞞我。你們一來,我就清楚,是趙高派你們來監視我的!當然,我並不在乎。大丈夫光明磊落,如日月之光,還怕人看嗎?你們也跟了我這麼久,看了我這麼久,又看出些什麼?」他長嘆一聲,「我貴為駙馬,本可以安享富貴,只是見國事已不可為,才冒險自薦,起刑徒於驪山,阻亂民於潼關。身經百戰,出生入死,想不到,還有人時時要提防我!暗算我!真寒心哪!」司馬欣和董翳都跪下,垂首無語。章邯緩和了一下氣氛:「你們起來吧。我知道,你們雖然受趙高指派,卻一直在為我說話,並未趁機陷害於我。咱們之間,還是好兄弟!」司馬欣和董翳默默站了起來。章邯又長嘆一聲:「我又何嘗不知道形勢的兇險!公主還在咸陽,我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她的安危!只是楚軍新來,銳氣正盛,必須要避其鋒芒。這樣,我才一再示弱,誘其深入。你們不要急,也差不多了,不出半月,我定會解決項梁!」他使勁一拍几案。置於案上的佩劍被震得發出聲響。

項梁在定陶大營宴請宋義,項梁略帶酒意地詢問楚王近況。宋義討好道:「王一切安好,就是擔心前方的軍事。」接著道:「呃,武信君,宋義冒昧,還是想提醒一句。請不要小看了章邯!我發現,他擅長於集中兵力,各個擊破,現在,他雖然丟了幾座城池,兵力反而相對集中,千萬別被他的假象所迷惑,以至於……」

項梁打斷他:「令尹大人,您好像喝多了?左右!取酸湯,給令尹大人醒酒!」宋義索性裝醉:「呵呵!真的!我真有點不勝酒力了。武信君!告辭!」

宋義假裝腳步踉蹌,目光打量著經過的帳篷。很明顯,楚軍沒有做好隨時戰鬥的準備。有人在偷著喝酒聊天,有人在呼呼睡大覺。兵器也放得很零亂,脫下的頭盔和鎧甲橫七豎八,而負責巡查的楚軍卻對這種現象視而不見,揚長而過。宋義看得直搖頭,長長嘆了一口氣。

第二日,宋義沉著臉坐在車上,一路顛簸地向齊國而去。遠遠地,只見前方一片煙塵,煙塵之中,像是有兵馬出現,宋義連忙命車夫停車靠在路邊。兵馬來得很快。已經能夠清楚地望見飛揚的齊國的旗幟。軍士們一個個雄赳赳,氣昂昂,朝這邊奔來。得知前方主帥是高陵君顯,宋義高興喊道:「有勞通報一聲!就說楚國宋義在此恭候!」隊伍停了下來。

宋義與齊國的主將田顯登上附近一座小山坡。兩人是舊相識,高陵君只聽說宋義扶助懷王登基,又當上了令尹,真是沒想到兩人在此路遇。宋義長嘆一聲:「咳!大權在人家項氏之手,我也就是個聾子的耳朵――擺設!你這是打算去定陶嗎?」高陵君點頭:「你們武信君連打了幾個勝仗,士氣很高,再三致書,要我們派兵,共滅章邯。齊王這才命我加快行軍,七日內必須趕到。都快要把士兵們累死了!」宋義別有深意地說:「我要是你,倒不如走得慢一點兒!」高陵君感到莫名其妙。宋義冷笑:「我剛從定陶來,打了勝仗不假,可是,將驕兵惰,上上下下,全被這點勝利沖昏了頭!既不做好防備敵人來襲的準備,又不整頓自己的軍紀,這樣的軍隊,必敗無疑!我苦勸也無效,這不,怕我在耳邊聒噪,派我聯絡你們來了。幸虧我遇見你。咱們是老朋友,我不能不給你提個醒。你想趕去,我也不攔著。不過我告訴你,走慢點兒,還可倖免一死。走快了,真會禍及當頭!您自己考慮吧!」

高陵君愣愣地聽著,望著山坡下自己的部隊,忽然大叫一聲:「傳令官!」齊國傳令官奔來。「傳我將令。隊伍停止前進!就地紮營!先埋鍋做飯!好好休息!」田顯吩咐著,他轉身拍拍宋義的肩:「多謝老朋友的忠告!走吧!我帶有臨淄出產的好酒,咱倆多日不見,今天得好好喝一頓!」

定陶項梁大營。呂馬童用托盤端著吃食,匆匆朝大帳走去。周圍的軍士們依然嬉鬧如故。呂馬童將吃食放在几上,盤中有烤羊腿和羊肉湯。項梁聞聞,香氣撲鼻,不禁說:「唉!這時候,再來口酒,那就得勁兒了!」軍中不得飲酒是他自己的將令。呂馬童狡猾地一笑:「您再嘗嘗這碗湯。」說著,打開旁邊一個蓋著的食器。項梁喝了一口,愣了,這明明是酒。呂馬童一笑:「這是我給您做的椒湯!看您這一陣子太辛苦了,總休息不好,不如把這湯喝了,美美睡上一覺,那才有精神消滅章邯呢!」項梁望著他,大笑,讓呂馬童倒上,他大大喝了一口,「來勁兒!還有嗎?」「有,有。將軍!這椒湯好喝吧?」呂馬童問。項梁笑:「好!好椒湯!我可警告你,只此一次啊!下不為例!」說著,他飲下了第三碗。此時,章邯大軍正像一隻無聲的豹子,撲向它選定的獵物!

守門的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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