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四章

戰後韓信被轉封為楚王,失去了兵權。韓信並不十分為意,只是覺著以後沒有仗打了,心存遺憾。

這一天,他來尋找當年在他最困難的時候給過他吃食的漂母。正遇到那老婦人端著盛滿衣物的木盆從院子里走出來。

漂母茫然地問:「你是誰呀?」

韓信道:「我就是向您討飯吃的小子韓信呀!」

漂母想了想,憨笑著搖頭道:「實在不記得了。」

韓信並不急,微笑著說:「大娘!您真的全都不記得了嗎?」

漂母道:「我幫過很多人,有的留下幾天,也幫我做些活,有的掉頭就走了,謝字也沒有,那也沒什麼,因為是亂世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

兩個人這麼說著,已經走到了巷子口,只見甲胄閃著寒光的儀仗隊十人,正肅穆地站立。十名楚王隨扈,托著托盤,錦帛之上,有紅布蒙著數摞金,一人手托三百金。

眾人略躬身施禮道:「大王!」

韓信躬身向漂母深深一揖拜:「大娘,一飯之恩,信終生不忘。」

公元前195年,英布眼見各異姓王被殺,起兵造反,劉邦決定親自討伐。英布也率軍向西挺進,戰鬥中,劉邦再次中箭,而且依舊是項羽射中的同樣位置,最終,英布兵敗戰死,但劉邦的身體已經極度虛弱了。

盧綰的命運又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他先是被封為燕王,然後又被疑心造反,消息傳來令他日日寢食不安。這一天盧綰從睡夢中驚醒,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問家臣:「今天什麼日子了?」又問家臣道:「我每天做噩夢,怎麼辦?」

家臣答道:「大王既然問,我有兩條路。第一,就此起兵造反,拼個你死我活。第二,即刻啟程主動進京,面見天子。」

盧綰問:「只有這兩條路嗎?」

家臣答:「是。」

盧綰思索片刻,已經下定了決心。

這一天,韓信一身便裝回到家中,蕭何已等候多時。

韓信道:「相國大駕光臨,不知有何事啊?」

蕭何沉吟了一下,說:「淮陰侯,有一件大喜的事情,我必須親自通知你。」

韓信問:「喜從何來?」

蕭何道:「告訴你吧,剛剛接到前線戰報,陳已經被天子剿滅。」

韓信說:「喔,那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蕭何遲疑了一下又說:「如今天子大勝,大臣們都會去宮裡進行朝賀,你我二人可同往。」

韓信和蕭何對視,沉默。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韓信心中雪亮,朗聲道:「相國,我韓信是你成就的,也是你讓我萬眾矚目,我總對人們說,如果有一天相國讓我赴湯蹈火,我定不會拒絕。」

蕭何默然。

韓信說:「這是我的心裡話。說實話,我沒有想到今天來請我的人是你。可既然你來了,韓信就什麼都明白了。」

蕭何無奈地說:「車馬已備在外面,我們走吧。」

韓信道:「相國稍等,我囑咐點家事,去去就來。」

韓信轉身入內室。蕭何靜立以待。

韓信進入卧房,酈鳶正在房內等候,問:「你去慶功?什麼時候回來?」

韓信說:「不用管我什麼時候回來,我一出門,你就多帶些錢藏在身上,拿一個菜籃子,從前門出去,到街上雇一輛馬車,離開長安,去安丘雹泉村,我的朋友李左車隱居在那裡,他是絕頂聰明的人,你說是我夫人,其他的什麼都不用說了。」

酈鳶問:「然後呢?」

韓信道:「他會告訴你該怎麼做。」

酈鳶問:「你呢?」

韓信道:「我隨後就來。」

酈鳶又問:「出什麼事了?」

韓信說:「沒事。」

酈鳶本能地意識到了什麼,問:「難道我們有危險?」

韓信說:「沒有,雖然我不再是王了,但我還是淮陰侯。」

酈鳶問:「那為什麼讓我走?」

韓信說:「你說過的,我讓你做什麼你都會去做,而不問為什麼。」

酈鳶說:「可你看上去有點奇怪。」

韓信道:「不用擔心我,你照我說的去做就好了。」

酈鳶點頭說:「是啊,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會有事的,對吧?因為你是天下第一的將軍,也是天下第一的智者。」

韓信笑笑,說:「李左車說過一句話,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愚者千慮必有一得,我也不知道,我算是智者,還是愚者。」

韓信深情地看著酈鳶,輕輕撫摸著她漸漸隆起的肚子,說:「待孩子出世,取個好名字。」

韓信跟著蕭何到了宮殿之上,陰森冷寂的殿堂之內,空無一人。

一名宮女上前來道:「皇后正在大鐘室內遊玩,請相國和韓將軍直接到大鐘室聽傳。」

蕭何聽了,轉向韓信道:「請。」

韓信淡然地跟著宮女向大鐘室走去。

韓信與蕭何來到大鐘室外,蕭何說:「這便是大鐘室,皇后在裡面,進去吧。」

韓信面色從容,跨了進去,身後的大門轟然關閉。

韓信並未轉身,苦笑了一下,說:「這又何必呢,蕭何大人!」

他身後已無人應答。蕭何站在外面,聽著韓信叫著自己的名字,面目凄然。

鍾室內,兩名埋伏好的虎將走出,二話不說,上前便將韓信按住,捆綁起來,抬著走上大鐘室二樓。

韓信卻還鎮定地說著話:「何須勞煩你們,我韓信有腳。」

兩名虎將只把韓信抬到二樓放下。

韓信抬頭一看,昏暗中,呂雉坐於鍾室中央的榻上,兩邊有宮女護衛,威風凜凜。呂雉卻也不說話,只是盯著韓信。

良久,呂雉開口道:「大膽韓信,與賊人串通謀反,還不從實招來!」

韓信說:「我韓信行事光明,對天子忠心耿耿,何來謀反?何況,天子已親口詢問過我,並未怪罪!」

呂雉說:「你這狂妄自大的傢伙,死到臨頭還不認罪!」

韓信聞言不語,只是冷笑。

呂雉問:「韓信,你笑什麼?」

韓信說:「天子想殺我,恐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也許,這就是我的命數,不過,作為一個將軍,沒有仗可打,活著也沒什麼太大的意思。我倒是很好奇,要看看你如何處死我。」

呂雉道:「我知道,天子當初對你許下諾言,不管你韓信犯何種罪過,可在五種情況下不受死刑,即,見天不死,見地不死,見光不死,見銅不死,見鐵不死。你以為有了陛下的御封,我就會對你無可奈何?你睜開眼睛看看,這大鐘樓可有窗戶?你再看看,這樓板可是地面?你站在這裡,可能看到天地光亮?」

韓信說:「燭火的光亮你隨時可以吹掉!」

呂雉道:「沒錯!」

韓信說:「這麼說,你要絞死我?不不不,這不是一個將軍該有的死法。」

呂雉冷笑了一聲,喊道:「來人。」

只見呂雉身邊的宮女紛紛從身後取出鋒利的竹槍,雖不是銅鐵,卻異常鋒利。

呂雉得意地說:「不,是竹槍!韓信,你不是一直驕狂,瞧不上人么?今天,便讓你死在一幫女子的手中!」

韓信愣了一愣,他意識到真的是死期將至了,便說:「兔死狗烹,鳥盡弓藏!我早該想到這樣的結局!來吧。」

一名宮女先將帷幕蓋在韓信身上。其他宮女們手持鋒利竹槍紛紛朝韓信圍了上去。

宮女們齊聲喊道:「殺!」

血立刻滲透出帷幕,一片殷紅。

蕭何回到家裡,很快著人將曹參叫來。曹參匆匆而至,問道:「蕭大人,何事找我?」

蕭何緩緩地說:「韓信死了。」

曹參驚叫道:「啊?」

蕭何依舊緩緩地說:「被我和太后殺了。」

曹參僵了一下,慢慢地說:「唉……算了,我什麼也別說了。」

蕭何說:「我找你來,是有件事情請你幫忙。」

曹參問:「還有事?」

蕭何說:「我功勞太多,現在又殺了韓信,對我來說,未必是好事,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請在幾個月以後,彈劾我貪污。」

曹參問:「為什麼?」

蕭何道:「就請你幫我這個忙。」

曹參不知就裡地說:「可你並沒有貪污啊。」

蕭何道:「我會抓緊時間貪污的。我估計,很快,天子會用一些借口把我抓起來,甚至可能是死罪,你應該在我下獄後,把我貪污的證據提交給他。」

曹參想了想,恍然地說:「蕭大人,你確實不一般!高!」

多日之後,在返回故里的車駕上,皇帝劉邦道:「曹參啊。」

曹參答:「臣在。」

劉邦道:「你說的蕭何貪污的事情,可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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