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彭城霸王殿內,戰火的痕迹仍在,地上仍狼藉一片,霸王君臣已開始商議政務。

季布說:「陛下,臣以為,漢王吃了這樣的敗仗,恐怕難以恢複元氣。我軍雖然勢大,但齊地卻因散佈於各處,加之田橫逆賊佔據地利人脈之便,與我抗衡,令我軍束住手腳,這是我當前大患。就請大王速回齊地,收攏大軍,徹底消滅田橫,使諸侯明白,誰才是真正的天下共主!」

范增道:「布將軍此言,老夫以為不妥。方今天下,能同陛下抗衡的,唯有劉邦而已。認清這一點,很有必要。田橫逆賊,雖滋擾不斷,究竟是牛虻之害,不足掛齒。應當立即剷除的,是劉邦!他提出為義帝發喪,興師動眾把矛頭直指陛下,轉瞬間便能集結六十萬之眾,興風作浪!若不是陛下神武無敵,天下幾乎讓此賊翻覆!這樣的野心,難道不該消滅嗎?若死灰復燃,則悔之晚矣!陛下,臣以為,當務之急,是派出使臣,向魏王、趙王發出詔諭,向其表明,諸侯臣等,凡是反戈一擊,同大王共剿劉賊的,一概既往不咎!另外,再急招九江王英布前來覲見,就說有要事相商。等他到了,陛下立即將其留置身邊,令其人馬,作我討賊的先鋒。只有儘快徹底地將劉賊一舉粉碎,齊地戰火才能不撲自滅!」

項羽頻頻點頭道:「亞父所言極是。應當儘快著手安排。布、子期,你二人各率一支人馬,搜索劉賊消息,儘快弄清他的位置,寡人一定要活捉此賊!絕不能再給他任何興風作浪的機會!」

劉邦離開下邑,在去往虞縣的路上,他和張良並轡而行。

張良說:「大王,據報,韓信在睢水南岸已相當穩定,不少流散的軍團也紛紛向韓信報到,使彭城之戰的損傷影響已減到了最少。這個局面,對我十分有利。」

劉邦說:「彭城敗得慘啊!子房,寡人哪裡想得到,我六十萬的聯軍,在項籍三萬人馬面前,竟會如此不堪一擊!子房,想來想去,這關外的土地,我也不想要了。只要有人能幫我打敗項羽,就把這些土地送給他,讓他同我分享天下。」

張良說:「項羽一向對有功者忌之,不願給予獎賞,而大王這個時候,有同英雄分享天下的氣度,那正是與霸王爭鬥的利器。大王襟懷寬廣,真有天下明主志向。」

劉邦大笑道:「是嗎?反正那些地呀什麼的玩意兒,現在也不是我的,說分送天下英雄么,這個倒是真心話,寡人是不會吝惜的!你認為當前誰可結為盟友呢?」

張良說:「大王果有此想,臣以為,能助大王奪得天下的,非三個人莫屬。第一位,乃是九江王英布。第二位,乃是大梁彭越。至於第三位么……就是大將軍韓信。」

劉邦變色道:「韓信在彭城,受了我的折辱,一定懷恨在心吧?」

張良說:「陛下何出此言?大將軍不是在儘力抵擋霸王的進攻嗎?我看他沒有那樣的心思。」

劉邦道:「子房,你待人寬厚,豈知世人的心態。若他沒有怨氣,為何不派一兵一卒前來報告消息?也不遣使前來致意?」

張良說:「雖然陛下這麼說,臣下我還是要為大將軍開脫幾句。曹參、周勃、樊噲當然都是大王所信任的人。據臣所知,當此危難之際,連他們都放下成見,在大將軍帳前效命。雖然諸侯盡叛,但直屬軍和關中軍主力仍算完整,有了臣子之間的團結一心,才有今日之局面。這是大王的幸運。」

劉邦依舊懷疑地「哦」了一聲。

張良說:「請聽臣說下去。大將軍韓信,可獨當一面,有經略天下的才能。這樣的人,不肯久居人下,聽任差遣。陛下宜讓他獨立掌握一個軍團,向北方發展,以和我漢軍互為掎角之勢。若大王想與他人分享天下,韓信,是首先需要爭取的。不能因為他是大王您的臣子,而對他有所輕視啊。彭城之事,還不是教訓嗎?只要有了這三個人的鼎立襄助,大王便足以擊破項羽!」

劉邦說:「子房此議,好是好,但我軍新敗,寡人用韓信,不足以使其心服。此時他不倒戈,已是萬幸。還有那英布,他乃楚臣,何以使他歸我?」

張良說:「布雖楚臣,但最近與霸王有隙,每有二心。並且,臣觀察,此人是猶豫不定之人,雖然蠻勇,但缺乏決斷。苟使一能言之士,前往說服,令他歸漢就可以了。」

劉邦說:「既然如此,也需安排穩妥之士前往。依你看,誰最合適?」

張良道:「此行沒有人能比隨何更合適。」

劉邦轉而到了虞縣駐紮,蕭何著人送來一大批兵馬,劉邦大喜。讀過魏無知帶來的信,劉邦高興地說:「卿遠道辛勞,先下去休息吧。」等張良也看過了信,劉邦便問:「蕭何之策,可行否?」

張良說:「臣以為丞相之策甚佳,火速進入滎陽,早日立足,則各位將軍必定率領軍隊向滎陽報到集結,加上丞相的緊急援助,兵源不斷,而防禦日益堅固,項羽要顧忌齊地戰事,不敢全線向我軍進攻。想要趕走我們,怕沒有那麼容易了。丞相此策,維持了楚和漢一個平手。」

劉邦鼓掌大笑道:「好!平手好。對我們而言,平手就是勝利呀!」

張良目視劉邦,為他的氣魄胸襟而折服,轉而說道:「然,蕭何大人請大王入滎陽,以上諸條,均非要務。」

劉邦微笑著問:「哦?依先生之見何如?」

張良說:「既為平手,日後當有一個漫長的對峙期。大王回滎陽,當速立太子,早固國本!」

劉邦前腳到了滎陽城,戚夫人領著兒子如意後腳也就到了。劉邦責問為什麼沒有他的話她們就擅自來了這裡,那戚夫人就一股腦都推到孩子身上,說孩子想爹爹了。

如意上前,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兒臣如意,拜見漢王。」

劉邦說:「起來起來,你不是知道我最討厭這些么?」

如意看了看戚夫人,站起身來,有些不知所措。戚夫人忙說:「平常時候是不必講這些禮節。可是,如今是不同了呀。」

劉邦問:「不同,有何不同?你倒給我說說。」

如意聽了,猶豫了一下,規規整整地朝劉邦拜了又拜道:「兒臣如今已經長大,父王有何煩惱,兒臣都可為之分憂。請父王放心我的為人,兒臣一定不會辱沒劉氏家族的光榮。」

劉邦說:「行了,怎麼今天凈說些奇怪的話。如意我問你,這些話,是從哪兒學的?」

戚夫人忙說:「這是他自己心裡想的。」

劉邦說:「你不要多嘴。如意,你聽著,這話既然是你說的,就得按著自己的話去做,這才是真男兒,明白么?」

戚夫人又忙說:「明白,他明白!」

劉邦說:「你明白什麼,我說的他。」

戚夫人道:「他更明白呀。如意,今天來見父王,不是還作了首詩么?來,給父王念念。」

劉邦驚喜地說:「詩?好啊,我劉邦從未作過詩,如今兒子倒會了。來,讓我聽聽。」

如意使勁地在回想。戚夫人見狀,忙掐了一下如意說:「別怕,大王讓你背,你就大膽背出來。沒有人笑話你。」見他還是想不起來,戚夫人就偷偷地側過手掌,放在如意眼前,她掌心裡是幾粒稗谷。

如意一下想起來了:「彼黍離離……」

劉邦一聽樂了:「呵!還挺像那麼回事兒,接著念。」

如意道:「彼黍離離,彼稷之苗。行邁靡靡,中心搖搖。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此何人哉……」

如意又記不起來了,戚夫人著急。

劉邦卻在一邊鼓掌拍手,道:「好,非常好!」

戚夫人眉開眼笑地說:「請大王點評。」

劉邦笑呵呵地說:「雖然你作的詩,我還不太明白,可是了不起呀!這是我劉邦的兒子作的詩!蕭何,你說說,怎麼樣?」

蕭何就站在一邊,卻像沒聽見一般,沒有吭聲。

劉邦又看了他一眼說:「蕭何,我問你話呢,為何不答?」

蕭何說:「大王,臣才疏學淺,還是不評了吧!」

劉邦道:「這裡又沒有外人,寡人不學無術,別人不知你還不知嗎?評!不準拘著!」

蕭何說:「此詩頗有《國風》之感。」

劉邦微微一笑,突然臉色變了,說:「蕭何,作詩之道我不懂。可你有事瞞著我,我一眼就看得出來。說實話!」

蕭何忙低頭說:「《國風》有詩曰『彼黍離離,彼稷之穗。行邁靡靡,中心如醉。』」

劉邦得意地說:「如意,你說蕭何他念得對么?」

如意渾然不覺地說:「對,念的分毫不差。」

戚夫人急了,說:「哎呀,對什麼,這的確是我們如意自個兒作的詩。」

劉邦說:「你別插嘴。如意,我問你,既然是你作的詩,那麼,為何蕭何會知道下面的內容?」

如意看了一眼戚夫人。

劉邦道:「戚姬,你知道我的脾氣,欺騙我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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