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我向早起上班的王先生打招呼,愉快地在客廳吃早點看報紙。
「早。」王先生向我點頭示意,他可憐的女兒睡眼惺忪向我揮手道別。
我睡得少,但睡得可好,只比被迷倒的柏彥稍差一點。
愉快極了。
我吃完燒餅豆漿後,陳小姐才跟她那矮男友匆匆下樓,我想跟她說句早安什麼的,但她的臉色十分疲憊,於是我將話吞進肚裡,干罵了幾句。
「早啊!房東先生。」郭力不久後也下樓,拎了一個褐色小皮箱。
「早!早上有課啊?」我寒暄。
「是啊。」郭力站在我面前,不急著開門出去。他總是不急著做任何事。
「令狐弟還在睡啊?」我裝作不知道,其實我什麼都看得見。
「不啊,昨天只有我在這裡過夜,他小子值大夜班,等一下才會回來。」郭力笑笑,這才開門出去。
我聽著郭力開著他那台BMW離去的引擎聲,上樓塗鴉筆記本。
我的靈感飛涌而出,白紙在頃刻間洋溢著不可思議的幻想與布局,每個支線又佐以更複雜的支線可能,所有的一切全都糾結在一起。
柏彥十二點醒來,那時穎如已經餵了那年輕人又一次安眠藥,然後又一劑醬油,而馬桶男則被針筒從下腹部打進不知幾毫克的牛奶。
睜開眼睛的柏彥很錯愕,甚至還躺在地上賴了半小時才真正醒來。
摸著將陰毛黏成一團糟的幹掉精液,柏彥並沒有那麼驚訝,但坐在地上的他似乎陷入百思不解的情緒:打槍打到幾乎一絲不掛、立刻睡著倒地,這是前所未有的怪事。
「干。」柏彥失笑道。這是他白痴的結論。
柏彥站了起來,腳步有些踉蹌,顯然藥力持續奪取他的平衡感。
「你媽的,干你媽的!」柏彥揉著太陽穴,表情猙獰地打開計算機屏幕,然後才拿衛生紙試圖把精液擦掉。
當然擦不掉,衛生紙的碎屑黏在陰毛上。
「我怎麼會看這隻大奶媽打飛機?」柏彥一直旋轉著腦袋,就是想不起來昨天晚上自己究竟做了什麼事。我解讀著他的表情。
柏彥又罵了幾聲「太誇張」後,去浴室拿起漱口鋼杯裝水沖陰毛,用肥皂搓搓搓搓搓搓,就是不肯乾脆洗個澡,一點衛生概念都沒有。
「再去突擊檢查你一次吧?這次嚇死你!」我得意洋洋地看著柏彥憤怒地清理我的精液,盤算著應該怎麼打擾他,但穎如喝完一杯咖啡跟一小片麵包後,就蹲在馬桶男的面前,量體溫、看瞳孔、搭脈搏,然後就開門出去。
我緊張地看著走廊上的針孔畫面,自言自語:「妳不是要去找獵物,不是,不是,不是,因為妳沒有藏好小男生。但妳要去做什麼呢?去買新的有趣東西嗎?」
我的神經發燙,因為穎如不是下樓,而是上樓。
來找我?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雙腳好像不存在似。
穎如慢慢、一步一步輕輕踩在階梯上,我嘴唇一痛,這才發現我的牙齒已經將下嘴唇咬出血來。
「糟糕!」我快步走出卧房,緊張地將卧房門關上。我絕不能讓她發現我秘密的眼睛。
我深呼吸,調節著情緒,但一種很畸形的恐懼正凝結在門的另一面,我甚至可以感覺到有個焦黑到著火的影子正燒燙著門。
「不要敲門。」我吐氣時還在顫抖,好想對著門大吼大叫滾開。
「扣扣扣,扣扣扣。」
我不能立刻應門,不然就太刻意了。我轉轉脖子。
「扣扣扣,扣扣扣。」
我慢慢呼出一口氣,雙手按摩著肩膀。
開門。
「嗯?啊!穎如!」我佯作驚喜,站在門口。
「嗨,房東先生。」穎如輕輕的聲音,臉上微笑。
「什麼事啊?記得房租過兩天才需要繳的吧,哈。」我真是不知道,仍是站在門口。
「是這樣的,我房間有個盆栽要修,但缺把大剪刀,不知道房東先生有沒有剪刀可以借我?」穎如說謊臉不紅氣不喘,語氣甚至更加輕柔。
「是這樣啊?大剪刀……我想想……」我抓著頭,腦子一片混亂。
跟我借剪刀幹嘛?
我有大剪刀嗎?
我應該借嗎?
「比普通大的剪刀再大一點就可以了。」穎如的聲音很溫柔,溫柔到瞬間鬆懈我的神經緊繃。
「我找找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這樣回答,總之我話出口後,我才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對。
我轉過身,在一個又一個的抽屜里尋找大剪刀,而我的眼角餘光一直注意著穎如的動靜,我實在很怕她從我後面突襲,到時候我可沒有一天吃好幾次安眠藥的好本事。
打定主意。
「有嗎?」穎如關切問道。
「這一把行嗎?」我拿起一把實在不能算是大剪刀的剪刀,故意忽略抽屜的角落裡躺著另一把更大的裁縫刀。
我打心裡不想借給這顆炸彈任何東西。尤其我房間所有的東西沾滿了我的指紋。
穎如瞇著眼,看著我手中的剪刀。
拒絕吧!
「可以。」穎如伸出手,高興地說:「謝謝。」
十秒鐘後,我獃獃地看著穎如的白色洋裝隱沒在樓梯口,十足的勝利者姿態。
「有妳的。」我憎恨地說,對這次對決的落居下風感到羞恥。
我回到卧房後,便深深感到後悔,而不只是毫不足道的羞恥而已。
當時戰敗的感覺,有如戰場中的士兵被迫將手中的步槍借給敵軍槍斃自己。
很糟恨糟。
穎如走進房間,褪下身上雪白色的洋裝,解下蕾絲內衣褲,一絲不掛,粉紅色的乳頭微微隆起,乳房下方鼓起的弧度,恰恰是男人的手最想捧起的角度。
然而,穎如勻稱修長的身段並不會使人充滿邪念,而是令人想輕輕摟著、親吻一整個下午的純潔。
她在笑,看得我有些痴了。
穎如從床上拿起那把剪刀,走進浴室,輕輕蹲在馬桶男面前,將他的衣服跟褲子全剪開,讓男人衣不蔽體地坐著,接下來,剪刀刃口輕輕扣住男人的左手小指。
我的眼睛大得不能再大。
「別……別這麼干!」我慘叫。
男人的脖子抽動了一下,穎如的臉上噴上極細的紅點。
但她的眼神專註到發出光芒,在屏幕里閃閃發亮。
「住手…住手……」我只能作這樣的旁白。
剪刀刃口打開,重新扣住男人的左手無名指。
我透不過氣來,兩手手指緊密地纏在一起。
紅色流滿浴室,以及穎如的雙手。
我的手指也滾燙起來,我連忙甩它一甩,但不可能出現的痛楚以象徵、以隱喻、以病態、以抽象的速度,沿著手指里的神經直達我的心臟,像有根針在血管里揚帆穿梭一樣。
我抓著胸口,五指指甲深深插在肋骨的縫隙之間,依然無法逃避電視屏幕中那把紅色剪刀。
十根手指掉在瓷磚地上,然後都給穎如扔進馬桶里。
衝掉。
馬桶男默默承受著,無怨無尤,好像之前就簽下「絕不喊痛」的切結書,也或許他早已因為發燒過度將幾千條神經全都給燒糊了,連他的老二、陰莖跟陰囊,被鈍鈍的剪刀分成二十幾次剪掉,他也只是微微拱起背、晃著兩隻腳,表示「他知道了」。
但我卻透過電視屏幕,被迫吃食著、分享著馬桶男的尖銳痛苦。
他感受不到的,我被迫扭曲五官及四肢作回應,彷佛化身為馬桶男的末梢神經。我甚至痛到流下眼淚。
一股氣直衝到胃裡,我捏緊拳頭,試著將痛覺反芻出來。
「有妳的。」我氣急敗壞地用頭錘砸向床被,吐了一床。
我決定攻她個措手不及報復!
「扣扣扣!扣扣扣!」
門過了一分鐘才打開,穎如已穿上剛剛的白色連身洋裝,若無其事地站在門縫前。
動作還真快!
「妳瞧,我剛剛找到的。」我揚起手裝的裁縫刀,溫暖地笑著。
「太好了,我正覺得那把剪刀有些不稱手,謝謝你。」穎如笑笑,接過我的裁縫刀。
「別客氣,大家有緣才會住在一塊嘛,相互照應照應才有道理啊!哈哈!」我笑著,不肯離去。
馬的妳這個賤人,老子非要妳緊張到拉尿不可!
「嗯。」穎如點點頭,笑容絲毫不減。
「嗯。」我微笑,我當然要微笑,死賴著不走,眼睛透過窄小的縫隙打量著屋子內。
「還有別的事嗎?」穎如輕輕說道,身子微微一傾,自然而然擋住我的視線。
「喔!只是想拿回剛剛借妳的小剪刀,哈,說不准我最近就會用到。」我笑笑,鼻子假裝抽動抽動,忽然皺著眉頭又說:「好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