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家境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衡量北平小康之家的「標準」一說為:天棚、魚缸、石榴樹,先生、肥狗、胖丫頭。

賽金花晚景凄涼,從名妓幾乎淪為乞丐,靠人接濟度日。上世紀30年代中期,瑞蚨祥西棧每夜設局,酒肉徵逐,一副豪賭濫嫖狂抽的場景。29軍的實力派人物,從宋哲元到張自忠、馮治安、劉汝明、肖振瀛以及石友三等人,都是這裡的常客。賽金花也常來「坐台」,客人們憐其落魄,一場豪賭之後,抽頭二三百元,悉數送與這位有名的「賽二爺」。賽則如獲恩賜,感激涕零。

學徒出身的瑞蚨祥老闆孟靚侯後來富可敵國,他究竟有多少家當,已無可統計。孟家在天津英租界湖北路12號對過小巷內有一處住宅,院內特製一個洋灰地窖,作藏金之用。解放前夕,孟家遷出前啟窖掘金,內有黃金8000條,達8萬兩。這也僅僅是孟家無數財產的一部分。與此相比,電視劇《潛伏》所表現的天津另一處租界住宅——余則成家——的雞窩所藏的那二十幾根金條,就顯得相形見絀了。

重慶「財神爺」趙健臣說:「我一生的錢,大約值80萬兩銀子。」

上世紀20年代,段祺瑞欠黎元洪7萬元,後因無力償還被黎告上法庭。

上海淪陷後,物資短缺,日軍和汪偽政權對一些生活用品實行配給供應,大戶人家有錢也花不出去,日子日漸難過。後來的香港航運業巨頭曹文錦當時不過十六七歲,他父親曹隱雲與汪偽政權的一些「要員」如陳公博、錢大魁、唐生明等以前私交甚密,此時便派上了用場。唐生明是蔣介石派到汪偽政權「曲線救國」的,他常到曹家串門,其大太太甚至還在曹家住了幾個月,可見兩家的交情非同一般。日本人每月配給唐生明的生活用品相當充裕,除自家享受外,他也分一些給曹家。曹文錦後來回憶:「我記得最難受的是冬天沒有煤取暖,沒有煤燒水洗澡。唐生明來上海後,我們一家人常常去法租界金神父路的唐公館洗熱水澡。」曹所謂感到「最難受」的,在當時江南一帶的窮人看來,無異於「吃飽了撐的」。

1924年溥儀被逐出宮後,在天津生活了多年。他在《我的前半生》中,有這樣一段記述:「天津時期的購買用品的開支比在北京時大得多,而且月月增加,像鋼琴、鐘錶、收音機、西裝、皮鞋、眼鏡,買了又買,不厭其多。婉容本是一位天津大小姐,花錢買廢物的門道比我多。她買了什麼東西,文綉也一定要。我給文綉買了,婉容一定又要買,而且花的錢更多,好像不如此不足以顯示皇后的身份。文綉看她買了,自然又嘰咕著要。這種競賽式的購買,弄得我後來不得不規定她們的月費定額,自然,給婉容定的數目要比文繡的大一些,記得起初是婉容一千,文綉八百,後來有了困難,減到三百與二百。」

胡蝶成名時,還不興片酬一說,她在明星影片公司的月薪是2000元。其中實發1000元,另外1000元先賒著。此外公司還給她配了一輛專用小汽車。就這1000塊也並非小數,當時大米的價格僅為一石10元。

明星影片公司發跡之後,高層管理人員如總經理、經理、協理等也都隨之「闊」了起來:出入汽車,家裡廚子、聽差、奶媽、花匠等一應俱全。老闆張石川的妻子何秀雲就自稱同時用過七個僕人。

曹錕賄選時,熊秉琦任山東省省長。曹賄選的資本,據說以熊的「報效」為最多,前後達百萬元以上。1924年,熊秉琦下台,卸任前在濟南、青島一帶大量收購黃金,致金價暴漲,輿論沸騰。他因大肆搜刮民脂民膏,唯恐事發惹禍,回北京後整天疑神疑鬼。某晚,有隻貓在房上走動,熊便疑為刺客,命人包了幾百元鈔票擱在房頂,目的是「賄賂」刺客買命。幾天後,錢包還在原處。熊仍不死心,又差人將500元置於一偏僻處,故意讓人拾走,藉以「解冤」。但由於地方太偏僻,也沒人去「拾遺」。最後只好將錢放在顯眼的路邊,他的這個「心愿」才算了卻。

張恨水24歲時到蕪湖《皖江報》當編輯,月薪8元。報社管吃管住,伙食不錯,自己一間房。他晚上寫兩篇短評後,常和同事上街逛逛,吃碗面,再來幾個銅板的熟牛肉。

作家蕭乾,蒙古族,北京人,遺腹子,苦孩子。他自小寄住在三叔家。他還很小的時候,三叔就突然去世了。他還記得那天三叔剛剃過頭,是坐在椅子上死的。三嬸來回擺弄著三叔光禿禿的腦袋,厲聲責問:「怎麼,你就這麼把我們娘兒幾個撇下不管啦!」接著便號啕大哭起來。

演員陳強1918年出生在太原一個底層市民家庭。他不滿5歲的時候,便每天要干三種活:一是晚上和姥姥提個煤油燈上街揀煤核。他揀的煤核不僅能供自家一天燒用,還能賣掉一桶。有一次他沒忍住對門煎餅鋪的誘惑,賣了煤核買油條,嘴上解了饞,卻挨了父親一頓痛揍;二是跟著父親去賣菜。一些買菜的婦女見狀,不免憐惜地嘆道:這孩子准沒娘。無形中多少起到些促銷作用——他家的菜確實比別人家的賣得快;三是領粥。施粥在當年是一種很普遍的「慈善工程」。陳強在家裡專司此職。粥領回來,一家人喝。陳強說:「我從小是喝粥長大的。」

有人說李叔同是從朱門入空門的典範。他出家時,除少量日常用品和一身布衣外,把所有家當散盡。夏丏尊說:「我所得到的是他歷年所寫的字,他所有摺扇及金錶等。」

1946年到1947年,山西省銀行駐天津主任閻孝先為閻錫山收購了大量美金,存在天津大陸銀行的保險庫里。後來閻錫山指示匯一筆錢到美國,為數約200萬美元,說是作為他兒子閻志敏去美國留學的費用。

民國初年,朱啟鈐曾任陸征祥內閣交通總長。當時,北京尚未風氣大開,朱家吃的用的,已完全歐化。家宴一律是西餐,僕役都穿白大褂,紫色背心。家裡所有裝潢擺設也一概西式。大概僅朱妻還保持著一樣「中式」愛好——搓麻。

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後,由於美國是中立國,漢口的花旗銀行成了富人爭相光顧的去處。從新老軍閥、權貴顯要、巨賈富商到妓院的老鴇、廟裡的和尚尼姑,如潮水般湧來,幾乎將銀行擠爆。後來花旗銀行不得不設置一個1000元的開戶門檻,銀行收進也僅以袁頭現洋和庫平現銀為準,其他銀錢一概拒收。存期最少半年,周利息一厘。就這樣,現金眨眼間就一箱接一箱地堆滿了庫房。銀行的洋人經過時,故意用腳踹踹,以傲慢的語氣得便宜賣乖地罵道:「這麼重的東西,真他媽給我們添麻煩!」

北洋時期,中法實業銀行的華人職員等於今天的外企員工。他們的薪水視資歷和能力而定,從幾十元到一百幾十元不等。請假在三個月以內的不扣工資。年終多發一個月的工資作為獎金。在工資之外,有時另加10%的生活津貼。

上世紀二三十年代,孫秉衡在西門子洋行奉天分行任銷售員。在他的記憶中,分行的洋人大班月薪為六七百元,最低級的書記也在300元以上,當中美金和法幣各佔一半;華人員工則只發法幣,最高的不過150元上下,低者僅20元。孫的月薪是95元。

荷蘭人司比門本是個混混加無賴,後來混了個法國籍,當上上海萬國儲蓄會董事長,娶一上海歌女為妻。歌女出身的司比門夫人後來成了上海頭號的闊綽太太。她頭上裝飾用的假髮,天天花樣翻新;鞋能堆滿兩間屋子,每雙鞋鞋尖都可以鑲嵌鑽石,每次換鞋,必嵌上兩顆價值連城的巨大鑽石;其家有兩間房子儲藏衣服,上千件衣裳都依照巴黎最時髦的款式花色縫製,每件只要在宴會等場合穿過一次,即廢棄不穿;她的珠翠寶石更是多得堆積如山,不計其數。司比門太太每天用摻著香水的牛奶洗澡,每頓飯動輒數十上百元(上世紀20年代),所食白塔麵包只在南京路沙利文食品店出高價定做,麵包上刻著司比門的縮寫字樣。司比門夫妻每舉行一次宴會,僅餐室里用於裝飾的鮮花的價值,據說就可抵普通人家一兩年的伙食費。

民國初年,晚清的王爺尚能吃地租,恭王府所收地租每年達12萬現洋之多,可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恭親王溥偉1914年移居青島,每月有兩三個隨事的換班,所有吃喝用等物品都從北京採購,雞鴨魚肉和鹹菜得要老字號的,如天福醬肉、天源鹹菜、致美齋點心等等。每月開支大約三五千元,不夠用時打電報再由北京匯款。

袁世凱稱帝前,馮國璋聞風入京見袁,說:「外間傳說,大總統欲改帝制,請預為秘示,以便在地方著手布置。」袁世凱說:「我絕對無皇帝思想。袁家沒有過六十歲的人,我今年五十八,就做皇帝能有幾年?況且皇帝傳子,我的大兒子克定殘廢,二兒子克文假名士,三兒子克良土匪,哪一個能繼承大業?」

袁世凱病危時,除袁克定外,單給每個兒子15萬元。當時袁的五妾楊氏、六妾葉氏和八妾九妾劉氏都已懷孕,因不知生男生女,便預留60萬元由克定保管,如生男就依例付給,生女則留作公費。後來,四妾中有兩人給袁生了遺腹子,兩人生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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