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九爺的妾

這日清晨,曲懷觴接到聖旨,近日他將要同曲流觴至山南道押運官銀回長安。他這幾日心裡像是鑽進了一條毒蟲,神思不屬。殷逐離的話時不時在他耳邊響起,他是次子,雖然同曲流觴是同胞兄弟,但父親曲天棘一直就偏愛曲流觴。

曲流觴倒是承繼了曲天棘的性子,自幼便嚴於律己,十五歲已經是大滎文武狀元,便是先帝也對他讚賞有加。相比之下曲懷觴便顯得失色許多,他先前也努力念過些書,然而最後發現不管再怎麼努力,大家眼裡依然只能看到優秀的大哥。

他開始行些明知不可為的混賬之舉,因為只有這樣,曲天棘才會注意到他,哪怕只是幾句喝斥。其實曲流觴對他這個弟弟還不錯,這麼些年二人雖不算兄友弟恭,卻也算是盡了兄長的本份。

但這些比之千古帝王的榮耀,孰輕孰重?這些天他一直猶疑不決。

他知道這樣做的後果,本來已經發誓再也不想這回事了,然而那條毒蟲爬來爬去,他最終還是秘密到了廣陵止息。殷逐離在等他,面前是一盤殘棋,她同自己對弈,毫無等待的焦躁,似乎篤定他一定會來。

曲懷觴期期艾艾地在棋盤邊坐了下來,許久才道:「你想怎麼做?」

殷逐離行了一步後手打劫,擲棋入棋筒,方抽了一方絲帛細細擦拭雙手:「祁連山有草,馬食而發瘋,名曰:戮草。我來時為你帶了幾棵。」

她自腰間掏出一個灰色的布袋,也不打開,自放在桌面。曲懷觴頗為困惑:「要此何用?」

殷逐離終於拭凈了手,神色淡然:「此去山南道,山高水遠,若策馬於懸崖峭壁之時,馬突然瘋了,馬上的人如何還能活得?」

曲懷觴霍然起身,殷逐離不著痕迹地壓住他:「我並不迫你,這草你可以喂馬,也可以燒掉。只是自古無毒不丈夫,若非如此,你斷難得到曲將軍親睞。此事之後,曲大將軍就只有你一個兒子了,再沒有什麼能壓在你頭上。你想清楚。」

曲懷觴自小生於富貴之中,也不乏劣跡,但這等事情,他之前是想都不敢想的:「可是他是我哥!」

殷逐離把玩著手中杯盞,笑意清薄:「他若是你弟,這草會餵給誰的馬呢?」

曲懷觴上齒咬住下唇,許久方顫抖著伸出手,緩緩握了那方裝著戮草的布袋。

沈小王爺醒來的時候殷逐離不在。他總是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起床的。侍女巧雲端了水進來供他凈面,他習慣性地問起:「王妃呢?」

巧雲對他十分體貼,過來替他穿衣:「王妃說她今兒個有事,怕要晚些回來。」

他便有些生氣:「每次都這樣,出門從來不說聲!」

巧雲正替他系著衣扣,聞言笑道:「王妃也是不想吵醒九爺。」她素手停在他胸前,故意靠近他,露出胸前的溝壑,聲音放得極低,「其實王妃不在,府里其他人……也是可以陪九爺的。」

不想沈小王爺又哪裡是個解風情的,他將巧雲一推,自己系衣帶:「她現在一定在廣陵閣,本王去找她!吩咐小何備車!」

何簡在門外聽了許久,最終沒進去。

殷逐離不在王府,沈小王爺也出了門。何簡無所事事,出外閑逛。趁著無人注意,他去了一趟宮裡。宮人對這位一直無所作為的福祿王府閑散先生也漸漸地不大留意,收了他幾顆金豆子也就放他進了椒淑宮。

何太妃一個人在宮裡,傅太后與她有怨,自是對她百般欺壓。這個女人也能忍,閑暇時每每在佛堂誦經,極少與外人接解。

何簡給她送了些衣食,她命宮女將人領到佛堂,同他說些閑話。他在下首坐下來,何太妃捻著手中佛珠,眉宇之間姿態祥和:「九爺最近如何?」

何簡點頭,又略有憂色:「其他都沒什麼,但九爺對男女之事,畢竟涉之甚少。那殷逐離生於草莽,頗多花樣。在下觀九爺神色,只怕他沉迷。」

何太妃捻佛珠的手微微一頓:「沉迷女色?」

何簡搖頭:「若是沉迷女色,還不算大事。只怕是男女情愛。」

何太妃略一思索,點頭道:「猶記先前本宮倒也為蛟兒物色過兩個相貌、個性都極佳的丫頭,就翠珠和巧雲,只是這事怎麼提呢?以殷逐離的性子,能容得下這事嗎?」

何簡許久才嘆氣:「她容不下何某憂慮,她容得下何某更憂慮啊。」

何太妃放下佛珠,神色鄭重:「總之,本宮既將蛟兒交予先生,一切便由先生拿主意吧。」

沈小王爺在廣陵閣找到殷逐離,殷逐離帶他前往桃花源狩獵。殷逐離求刺激,往獵場深處行,領著兩個家奴還獵了一頭吊睛巨虎。回來後將唐隱都驚嚇了一番,又罰了她二十個手心,他自罰十二個,殷逐離挨了八個。

沈小王爺體力不如她,這時候便睏乏得厲害,殷逐離替他沐浴後便將他趕到榻上睡了,她自己卻是到書房看賬。何簡在房外的小徑上幾度徘徊,就尋思著這話怎麼提個開頭。最後想想,他覺得仍需從沈小王爺身上下功夫。如今一切還需仰仗殷逐離,這個王妃是萬萬不能得罪的。

當天夜裡,殷逐離在書房看書,沈小王爺在卧房都快睡著了,迷迷糊糊中被人喚醒。見是何簡,他揉揉眼睛,腦子裡還一團糨糊:「先生有事?」

何簡在榻邊坐下來,神色溫和:「九爺,先生有些事和你談。」他恐沈庭蛟受涼,將他趕回被窩裡,「你覺得福祿王妃如何?」

沈小王爺縮在被子里,腦子還不是很夠用:「逐離?逐離很好啊。」他想起今日馬上二人耳鬃廝磨的情景,不由有些臉紅,但想到今天那頭虎,他隨即又興高采烈,「她很厲害先生,今天我們一起打獵,遇到那頭老虎,她……」

何簡嘆氣,終於出言相勸:「九爺,恕何某直言。殷逐離是個商賈,她的每一分付出都講究回報。目前看來她對九爺是很好,但她不會白白付出。九爺對她,不宜用情太深。」

沈小王爺有些不解:「先生是說,本王不應該與她太過親近?」

「不!」何簡在替他掖了掖被角,語態和藹,「在下的意思,是九爺表面可以同她親近,但不應該愛上她。九爺畢竟年紀小,接觸過的女子也少,所以容易為她所惑。在下想,王妃進門也有些日子了,九爺這時候再納一房小妾,也是時候了。」

沈小王爺歪著頭,沒由來地想起那句「老子不夜夜戰你三百回,你就不知道何為『鐵杵也能磨成針』」,他打了個寒顫:「可是……這個……先生,本王應付她一個已經很吃力了啊……」

何簡絕倒。

待何簡出了房門,沈庭蛟仍躺回被子里,收了那份單純。

晚間殷逐離回房歇息,沈小王爺又纏她,她那小玉瓶里沒藥了,沈小王爺眼巴巴地看她。她勉力應付,沈庭蛟明顯感覺這次不怎麼順遂,殷逐離一直提不起興緻。他只道是她白日里累著了,倒也不曾深究。

殷逐離環了他的腰,在他耳邊輕聲道:「九爺,我們成親也有段時間了,我身邊的清婉是個可人的,要麼九爺就收了她作個側妃……」

沈庭蛟本就在為剛才她一直提不起興緻的事狐疑,聞聽這話就發了火:「本王什麼時候說過要納側妃了?!」

殷逐離壓在他身上,咬咬他的耳垂曉之以理:「你堂堂一個福祿王,怎麼能一房妾室都沒有呢?還是你喜歡小倌?廣陵閣瑤琴快到年紀了,要麼我幫你把他贖出來?」

沈庭蛟狠狠地將她自身上推下來,氣得渾身發抖:「你是不是不想再應付本王了,就想找人來應付!」

見他一臉委屈,殷逐離忙攬了他,指天發誓:「哪有的事!」

沈庭蛟氣得直踹她,殷逐離握了他通透如玉的足踝,柔聲哄勸:「好了好了,不納妾,不納妾。」

沈小王爺仍是氣鼓鼓地模樣,還大聲吼:「也不買小倌!」

殷逐離輕撫他的足背,語聲肯定:「嗯,也不買小倌!」

沈小王爺仍有些將信將疑,氣咻咻地吼:「你敢背著本王納妾,本王抄你全家!」

「嘖……」殷逐離咂了咂舌,「我的九爺,你說什麼都好成不成?來,先把褲子穿好,總得穿好褲子才能去抄草民全家罷……」

然而這事過去不到兩天,沈小王爺還真納了個妾!

殷家大宅。

殷逐離同三十六位賬房先生核完賬目,信步行至歸來居。臨溪水榭畔的桃花開了一片,暗香盈袖,沁人肺腑。唐隱倚樹垂釣,樹下一方矮几,几上置茶盞,還擱了幾包魚餌。

春日陽光落滿衣襟,殷逐離覺得全身都暖意融融,不由在他身邊坐下來。許久不見一條魚上鉤,她不由有些坐不住:「這……師父這實在不能怪你的垂釣之術,定是郝劍太吝嗇了,偌大的荷池,竟然連魚也捨不得多買幾條。買得少也就算了,居然還天天都喂得這麼飽,令我師父一條都釣不到!」

唐隱微勾了唇角:「貧嘴。」他抬眸看看殷逐離,笑意溫和,「其實垂釣不是真的就非要有魚上鉤,垂釣的樂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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