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褂裙風波 第三節

盧四爺不在家的日子裡,短衫提前實現了一家之主的權力和威嚴,當然是在盧胡氏的幫助下。

長衫要和祁家小姐淑祺結婚的喜訊,對於盧胡氏來說,可並不像盧四爺那麼單純地感到高興——雖然盧家加上祁家的財勢無異於與虎添翼,但是這結親的人是長衫而非短衫,那麼就代表著二房的勢力將隨之強大起來,被自己欺壓了半輩子的慧慈姨娘將升格為婆婆,而且是祁大小姐的婆婆,這豈非是在挑戰胡氏的至高無上的威嚴么?

不,不能讓長衫因為娶了祁家小姐而坐上盧家掌門人的位子,唯一的辦法,就是未雨綢繆,先下手為強。趁著老爺不在家的這段時間,先把短衫當家人的地位穩定下來,等到既成事實,形成一個相對穩定的局面,那麼就算四爺干涉,也不便再多說什麼了。

慶幸的是大少爺長衫雖然讀了那麼多書,卻是個十足十的獃子,就好像完全查覺不出胡氏母子的想法似的,任他們暗地布置,緊鑼密鼓地召集管家賬房開會謀劃,並且不動聲色地改變了早請安的格局,長衫卻只是安之若素,一點反響都沒有,心甘情願地每天早晨站在母親慧慈姨娘的黃花梨木椅子座後,而眼睜睜看著弟弟短衫大模大樣坐在父親的紫檀雕花椅子的座位上。

短衫躊躇滿志地看著滿府的人在他座下,坐著,站著,或者,跪著。當長衫對著盧胡氏請安行禮的時候,也就等於對著他在請安行禮;當小蛇給盧胡氏屈膝的時候,也就是在給他屈膝。這整個盧府,都在他的掌握中了,這所有的人,都攥在他的手中。他幾乎有點飄飄然了,於是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除了參與母親老調重彈的查賬訓話之外,還要再做點什麼驚世之舉出來證明一下自己的權威。

他看了一眼低頭坐著的小蛇,忽發奇想地提出:「六姨娘,你今天怎麼沒有穿褂裙呀?」小蛇一驚抬頭,不知道該做何回答。短衫又說:「父親說你穿褂裙的樣子最好看,最有大家氣派,最能顯出咱家的禮教來,那你就天天穿么,怎麼又脫了?」

小蛇求助地看著大太太,眼露乞求。胡氏對兒子的這個提議頗覺意外,不過只要是姨娘們受辱她就高興的,反正如今這個盧府里她最大,就算兒子失禮些,又有誰敢說什麼?便不聞不問地,由著短衫胡鬧。

短衫見母親不說話,更加得意,命令道:「六姨娘,你現在就回去把衣裳換了吧,記得把首飾都戴上,別穿得一身素,好像咱家裡多寒酸,苛刻了姨娘似的。」

長衫看不過去了,上前一步說:「二弟,姨娘們到底是長輩,喜歡穿什麼戴什麼,該由得她們自主,不是我們做小輩的該管的。再說,今天又不是什麼大日子,無緣無故地穿禮服做什麼?」

短衫辭窮,盧胡氏惱起來,這正是為兒子樹立威信的時候,焉能讓大少爺攪了局?當下板了臉說道:「誰說今天不是大日子?二少爺讓六姨娘穿褂裙,自然有讓她穿褂裙的道理。你既然說小輩管不了長輩的事,怎麼又胡亂插嘴呢?」不等長衫辯白,又轉向小蛇喝道:「還不快去呢?」

小蛇害怕長衫為自己受連累,不敢反駁,急忙起身匆匆去了。

胡氏又瞪著慧慈道:「這便是你教的好兒子?」長衫剛說了一句:「不關我媽的事……」早被慧慈死死拉住,搶在頭裡說,「是我沒教好他,我回去一定好好說他,太太千萬別為這個生氣,小心身子。」

盧胡氏自知無理,也不願多做糾纏,既見小蛇和慧慈都服了軟,也就見好便收,裝模作樣地咳了幾聲說:「這些日子我和老爺都有些受涼,真是沒精神同你們生這些閑氣。這便散了吧。」

小蛇換褂裙的時候,聽到窗外隆隆地雷響,就要下雨了。她迴轉頭,看到五姨娘鳳琴不知什麼時候來了,正倚在門邊笑眯眯地嗑瓜子兒。小蛇看到鳳琴嗑瓜子的樣子,就想起她的出身來了。在傳說里,妓女和瓜子彷彿是不可分的,永遠是那麼斜斜地倚著門框,斜斜地吊著眼睛,一隻手用手絹托著新熟的瓜子,另一隻手翹起了紅紅的小指去拈,而源源不斷的瓜子皮兒便伴著盪笑飄了出來,如天花亂墜,美不勝收。

然而這會兒她並無心去欣賞五姨娘嗑瓜子的媚態,發窘地說:「姐姐來了,我竟不知道。」

鳳琴抿嘴兒笑著說:「你正忙著換衣裳呢,哪裡聽得見動靜?這套禮服這麼繁瑣,成套地穿戴起來,比抬轎子還累,二少爺也真會想辦法折磨人。」

小蛇低了頭,滿面羞紅,說不出話。鳳琴又道:「你這是穿戴了要再去前廳里給他奚落?算了,別去了,他安的什麼心,你比誰都清楚。」小蛇更加羞愧得無地自容,手裡捏著串珠鏈不知戴上好還是放下好。

鳳琴在床沿上坐下來,捻了捻小蛇新做的被面子,艷羨地說:「老爺就是偏心,你看你這裡,鋪的蓋的,全是新嶄嶄的。一年四季,夏紗冬棉,換得叫個勤,哪像我那裡,四季都是那床薄被子,冬天凍死,夏天熱死。」

小蛇明知道她在誇大其辭,其實盧府里的人都知道屬五姨娘屋裡的家什是最講究的,卻不便說破,只得道:「都是過門時做的,我換得懶,這才是第二套。」

鳳琴一揚手:「得啦,我不是跟你比這些來的。二少爺叫你以後天天穿褂裙給他看,你怎麼說?」

小蛇反問:「依姐姐說,可怎麼辦好呢?」

鳳琴冷笑道:「依我說,別理他就是了。」

「可是……」

「你甭怕,我去跟他說,好歹我是他五姨娘,他總是兒子,敢不聽么?」

小蛇心裡說我還是他六姨娘呢,他何時聽過我的話了?嘴上卻只得說:「謝謝姐姐。」

鳳琴拉著小蛇的手又說了些被裡褥面的閑話,邊說邊眼睛向外瞟著,若有所待。

果然沒談一會兒,二少爺短衫大呼小叫地來了,還在院子里已經向丫環撒起威風來:「晨會還沒散,怎麼你們姨娘去了就不再來?剛才我讓她換衣裳你也聽見了,怎麼沒服侍好?」話音未了,人已經進了屋,看見鳳琴,不禁一愣,擠了笑出來說:「五姨娘來得倒快。晨會剛散,你已經飛這兒來了。」

鳳琴「哈」地一聲:「正是比你快了那麼一分半刻的。」

短衫嘿嘿一笑,涎著臉道:「敢情五姨娘是來這兒等我的么?」

「你倒想!」鳳琴斜睇了他一眼,問,「怎麼著?你是特地看蛇妹妹換衣裳來的?你就這麼喜歡看人家穿勞什子褂裙?十多斤重,跟背個稱砣在身上似的,大熱的天兒,你也捨得下心!」

短衫不以為忤,仍然是笑嘻嘻地道:「既然五姨娘這麼說,六姨娘就還是願穿什麼穿什麼好了。原來六姨娘穿褂裙這麼辛苦,怎麼剛才在廳上,六姨娘又不明說呢?」

任憑兩人你來我去地耍花槍,小蛇只是一聲不言語。

鳳琴自覺無趣,站起身道:「妹妹身子還沒大好,還是多歇歇吧,忙乎這一早晨,我也該回屋看看了。怎麼,二少爺還要再坐會兒?」

短衫心裡不舍,卻也只得說:「我同你一處走。」

五姨娘的院子在小蛇緊鄰,一進了門,短衫就抱住親起嘴來,咬著牙說:「我把你個小狐狸,看不出心眼兒這麼多,還攔起我的路來了。」

鳳琴冷笑道:「是我心眼多還是你心眼多?吃著鍋里的望著盆里的,有了我,還要我把荷花也拉下水,這還不夠,現在又惦記上新來的了。」

短衫涎臉笑著說:「誰叫她成天穿套褂裙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晃出我的火來。既然你不叫我弄她,你就頂缸好好替我殺殺火兒。」邊說邊將鳳琴扯到床邊,用指尖逗弄著她的乳頭,捻搓捏擠,彷彿要擠出幾滴乳汁來。

鳳琴禁不住了,橫他一眼,罵:「干就干,只管弄什麼弄?你又不是我兒子,莫非想討奶吃?」

短衫嘻嘻笑:「正是呢。」忽地一口鉗住,下死勁兒咬了一口,疼得鳳琴倒吸一口涼氣,死命地將他推開,又惱又愧:「你還好把人當人?」

「我把你當心肝兒呢,你倒不知道?」短衫重新猴上來,這次不再摸奶,直接扯開衣襟,另一隻手便褪了自己的褲子,露出玩意來。

鳳琴看了一眼,身子忍不得又軟了,閉上眼睛哼哼呀呀的,撮著唇索吻。短衫便伸舌頭進去亂攪一通,一邊動作起來。兩人分分合合伊伊呀呀弄了半晌,衣衫褲子一團皺,這才作罷。

短衫一攤泥般倒下,想一想,又偎到鳳琴耳邊低語幾句。鳳琴初沒聽懂,問:「那你怎麼介紹我?」

「哪裡用得著介紹?」短衫笑,「人人都說帶來的是女朋友了,其實哪裡會是真正女朋友,丫環也有婊子也有,有一次,張三爺還帶了萬花樓的頭牌萬剔紅來呢。」

「萬剔紅?」鳳琴有點印象,「那妮子才多大,成了頭牌了?我紅的時候,她還沒開苞呢。」又問:「你要干,在家裡不是更安全?帶到人堆兒里,不怕你爹知道?」

「誰會想到你是我小媽呢?」短衫笑得吃吃地,「他們聽你曲兒唱得好,還以為你是我乾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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