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省委書記路波組織巧妙反擊 第四節

路波穩若磐石。儘管網路還有各大媒體潑出的口水和質疑鋪天蓋地,高層也不斷發出責問,但他仍舊一口咬定,死亡人數就是六人,事故原因尚在進一步調查,如果有疑問,中央可以再派調查組來。這口氣硬的,已經不把高層放在眼裡了。安監總局派來的調查組就更不在他眼裡,他現在連安監總局副局長都不見,讓調查組有問題直接找方南川。

路波真是在玩火?普天成不敢相信,依路波的政治經驗,不會這麼傻,更不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不值啊,人命關天,路波不會不清楚冒險帶來的後果。或者就是他已跟高層通好氣了,高層也不願將事態擴大,想儘快平息風波。處於某種需要硬性平息某些風波,這也是政治場一種常態,普天成不是不懂這個。「政治」這兩個字,況味很複雜,裡面的變數也很多。小事可以做大,大事往往能做小。雞毛蒜皮的事能絆倒你,驚天動地的事卻會不了了之。但普天成還是不願意相信,如果真是這樣,那晚電話里,首長就不會跟他說那樣的話。

首長說:「事情我已經聽到了,很不好嘛,這不是草菅人命嗎!路波怎麼這樣糊塗,是不是覺得海東水潑不進針扎不進,或者他還有別的目的?」

說這話的不是老首長,老首長聽完,什麼也沒說,沉默了一會就將電話掛了,留給普天成一個大懸念。說這話的是岳南,他現在到一個十分敏感的大部委擔任第一副書記,現在的岳南咳嗽一聲,下面高官的屁股都會從椅子上彈起來。依黃小霓他們的話說,岳南一支筆,不知能塗掉多少高官的前程。

岳南這話,是有意味的啊。想來思去,普天成還是堅信,大河集團還有高速集團跟路波關係非同一般,這兩家公司稍有閃失,路波這把交椅,怕就再難坐住。路波是在走鋼絲啊,孤注一擲放手一搏了。

一個人如果豁出命來保某一樣東西,這東西對他就是致命的。而別人只要掐住這樣東西,等於掐住了此人命門!

必須要掐!

普天成也別無退路。如果說方南川是出於黨性出於正氣,他則不,這次較量中,他打的是另一張牌!

這天快下班時,汪明陽快快活活打來電話,向普天成報告:「省長,事兒辦完了,人在我手裡,都還老實著呢。」

「這麼快?」普天成有點不大相信。

「這點小事不用費太大力,比抓小偷容易多了。」汪明陽帶著賣弄道。普天成本不想問怎麼抓的,以什麼理由。這天心情好,下午剛上班就接到北京另一位首長電話,跟他聊了半天,最後說,天成啊,前段時間有些輿論對你不利,我還一度擔憂呢,現在看來都是惡語中傷嘛,好好乾,你要以實際行動證明給中央看。此時回味著首長這番話,普天成心潮澎湃,忽然就來了興趣,多問了汪明陽幾句。結果汪明陽說的話把他逗得大笑,帶著讚許的口吻道:「明陽真有你的,既然收籠了,就來點實的,還是那句話,注意分寸,別惹事。」

汪明陽愉快地說:「請省長放心,我不會出格的,我得遵紀守法是不是?」

普天成笑得越發凶,不是笑汪明陽,是笑趙高岩和程鐵石。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對付什麼人還真得用什麼辦法。

趙高岩私藏槍支,這事汪明陽早就知道,指不定槍支還是通過他們警察之手弄到的,不過汪明陽一直裝不知道,現在有這玩意的絕不止趙高岩一人,但凡有點錢有點名堂的老闆,都想在抽屜里放一把,嘴上說是為了安全,其實還是為了顯擺。錢多了就想玩點別的,啥刺激玩啥,這是人之常理。汪明陽派幾個警察,徑直到趙高岩辦公室,說是想跟趙總聊聊,趙高岩還笑呵呵跟他們說話呢,手快的警察就從趙高岩板桌抽屜里拿出了那把槍。

「這不好吧趙總,你這不是讓我們難堪嗎?」帶隊的警察說。

趙高岩完全沒當回事,拍了下警察肩膀道:「兄弟,這支太過時了,改天幫個忙弄支新的玩玩?」說著拿出幾條煙,挨個給警察丟。領頭的警察忽然掏出手銬,神色怪誕地說:「這個怎麼樣,趙總要不要玩玩?」趙高岩仍舊沒當回事似的說:「那個是你們玩的,我就喜歡槍。」「槍」字還沒落地,手銬已套在他手腕上。趙高岩再驚,就已遲了,他以私藏槍支罪被帶走。不過幾個警察給他留足了面子,沒驚動公司任何人,出門時還親親熱熱摟著脖子。公關小姐還有秘書都以為他跟警察去喝酒,遠遠沖他笑呢,這事也就沒在第一時間驚動高層。

帶走程鐵石的過程就更搞笑,董家嶺隧道事故對程鐵石來說是一場噩夢,現在噩夢告一段落,程鐵石就想鬆口氣,洗洗身上的晦氣。於是到自己經常去的繁花似錦洗浴廣場,要了兩個頭牌小姐,正舒舒服服雙飛呢,警察一腳踹開門,不容分說就將他帶走了,走前還赤條條給他拍了幾張紀念照。這晚汪明陽讓下面搞了個突然襲擊,小範圍掃黃,不慎就把程鐵石給掃了進去。別人掃進去不要緊,罰款走人,程鐵石這種身份,掃進去就有點不好辦,要是警方一不小心跟媒體泄露了機密,報上那麼一捅,前程怕就毀在兩個小姐身上了。所以對官員來說,有些事再小,也是大事。有些事非常之大,你卻要看成小事。

普天成馬上將消息報告給方南川,方南川說:「好啊,一個私藏槍支,一個玩小姐,都長本事了。先讓公安查清槍支來源,必要時候可以曝光出來,這就是我們的幹部隊伍!」

「曝光怕不妥吧,還是先查清再說。」普天成道。

「怕曝光就不要干,這種幹部不曝光,難道還要我們庇護?」方南川斥責完,掛了電話,他那邊也有新動向,省安監局安監處長孫洪磊不負厚望,查到了當天拉走遇難者家屬的兩輛大巴,眼下兩名司機已被控制。

汪明陽馬上指派專人前往吉東,這事必須公安插手才算合法。兩名司機先是吞吞吐吐不肯講實話,後來再問,竟撲通一聲跪下了,求警察放過他們,他們只是掙份辛苦錢,養家糊口而已。其他事他們不知道,知道也不敢說。辦案人員將情況報告上來,普天成指示道:「耐心說服他們,幫他們打消思想顧慮。同時要告訴他們,知情不報或故意隱瞞同屬犯罪,講清利害,相信他們也是明白事理的人。」辦案人員按此指示,頗費了一番苦心,最後還是撬開了兩名司機的嘴巴。

據兩名司機說,雇車的是一姓康的中年男子,自稱是救護大隊副大隊長。事故發生的第二天夜裡八點多,兩名司機開著空車回家,被人攔住。說山上出了事故,要往下轉移傷員,要他們立即開車去董家嶺。一名司機不耐煩地說:「事故跟我有屁關係,我要回家吃飯。」另一名說:「送人可以,一趟給多少錢?」還在問著,突然有幾個男青年跳上車,用刀頂住他們:「錢不會少你們的,快往山上開,把你們的嘴巴管好,敢多說多問小心一刀子捅了你!」兩人哆哆嗦嗦將車開到離董家嶺一公里遠處,拿刀的男子命令停下,不多時,就有人帶著三十多號人走過來,他們聽出領頭的姓康,都叫他康大隊。康大隊將這些人送上車,又沖幾個小青年叮囑一番,車子掉頭又往回開。最後停在離苟家台不遠的一處磚窯前,幾個青年將車上人吆喝下去,扔給他們每人兩千元錢,讓他們把今天的事忘了,敢說出去,見車砸車見人捅人。這兩位嚇得一周都沒敢再跑車,最近聽說風聲不那麼緊了,才又開車上路。他們是跑運輸的,車停著不跑反而容易讓人懷疑。

他們說得沒錯,孫洪磊正是尋著這一線索才找到他們的。要是他們第二天就堂堂正正上路,還真不容易查到。

辦案人員馬上去磚窯,這是一處廢磚窯,除了一地煙頭還有亂糟糟的腳印外,什麼也沒。最後又到苟家台,將近一周明察暗訪,最終才把事件真相摸清。

給大河集團第一項目部充當外包工的正是苟家台的農民包工隊,這個村有個能人叫苟新堯,此人之前開過小煤窯,後來煤窯出事,砸死三個人,不幹了,又招兵買馬,辦起了建築包工隊。吸取開煤窯時的經驗,他這個包工隊開的工資高,但乾的活風險也大,凡是別的包工隊不敢幹或幹不了的,苟新堯都接,接了活再四處找人,好在這世界總也不差人,只要給錢,就是鬼門關也有人願意去闖。但苟新堯有個條件,凡是加入新堯包工隊的民工,必須要跟他簽生死約,就是跟他幹活只負責發工錢,不負責安全。按鄉下話說,生死由命,不能怪別人。死了白死,頂多額外付口棺材錢。按說這樣的條件是沒人簽的,可苟家台實在是太窮了,加上新堯包工隊發的工資高,干一天活拿別處兩天的工錢,還是天天發,從不拖欠,自然就有人願意把命賭上。

這次事故,死者中有二十六人是苟家台的,其餘是甘肅和江西那邊的。事發後,村民們跑去看,死的到底是誰家兒子,現場太亂,根本打聽不到,後來他們見到苟新堯,苟新堯讓他們馬上坐車離開,說有專人負責此事,要是膽敢賴在現場不走,不但拿不到一分錢,連屍體也休想見到。村民們知道苟新堯是個啥人,這人橫起來天王老子都沒治,村裡沒人不怕他,但又都喜歡他的錢。於是那個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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