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突發惡性工程事故,新省長終於出手 第一節

劉建英走了,但她的話卻像石塊一樣壓在了普天成心裡,重騰騰地搬不掉。

宋瀚林的危機遠沒有過去,不是說馬上要出事,而是該出的事至今不出來,也滅不掉,讓人心裡十分恐慌。

「他一日沒有著落,我這心就一日不安啊。」劉建英那天幾乎是哽著嗓子,嗚嗚咽咽。到這時候,普天成才知道,作為一名高官夫人,內心要承受何等的壓力。丈夫在位時,她們體面、風光,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到之處,鮮花和笑臉,恭維和諂媚,能給她們的全給她們了。一旦有風吹草動,屁股下立馬就拿火燒。

「高層對他評價不一,有人說他嘔心瀝血,鞠躬盡瘁,能把海東打造到目前這程度,不容易啊。但也有個別人,抓住他在海東的一些過失不放,非要把他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劉建英說。

「一個人哪能沒過失呢,不是一再講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嗎,怎麼輪到我家瀚林頭上,就抓住一些枝枝葉葉不放了?」劉建英又說。

劉建英每說一句,普天成的心就重一下,劉建英把肚子里的委屈還有擔憂道得差不多了,普天成的心也就灌滿了鉛,重得不能再重了。

後來他說:「大姐多慮了,這些現象都很正常,沒有人會把老書記怎麼樣,大姐還是放寬心吧。」

「問題現在海東不在你手裡啊,如果天成你接了班,大姐還擔這個心?」劉建英長長嘆氣道,話語里有深重的失望,卻也有一種不甘心,不罷休。話題因此扯到路波身上。「他狠啊,表面上中規中矩,不顯山,不露水,背後卻不擇手段,明槍暗箭一起放。」

「大姐,扯遠了。」普天成忙制止。

「扯什麼遠,他以為他是什麼好東西,他乾的那些事以為別人不知道?隨便捅出去一件,他這個位子也坐不穩!」劉建英抓起酒杯,猛灌幾口,接著就狠狠地攻擊路波,說出的話既刻薄又恐怖,有幾件事普天成都未曾聽說。比如路波除跟副省長姜正英有染外,還在省電視台包養了一個美麗女主播,叫潘什麼來著。女主播的母親正好跟劉建英認識,常在劉建英面前顯擺呢,彷彿女兒被人包養是多麼光榮的一件事。普天成眉頭鎖在一起,想聽,又怕聽,後來聽劉建英越說越沒了遮攔,不得不再次打斷:「大姐,不談別人好不好,吃點菜吧。」

「你怕了?」劉建英猛地瞪住普天成,質問,「天成,你為什麼怕,你是老功勛老革命家的兒子,他們誰敢把你怎麼樣!」

「大姐!」普天成猛地站了起來,瞪著一雙駭人的眼睛。

劉建英這才收住話,普天成的反應太過強烈,她不得不把話收起來,剛才差點就說出江山也有你普家一分子。意識到自己犯了禁忌,劉建英低頭喝水。

普天成的心就徹底亂了。

沉默一會後,劉建英又絮絮叨叨起來。她是收不住自己嘴巴的,如果收住,她跟宋瀚林之間就不會老發生矛盾。宋瀚林曾哀嘆,這輩子很多事,就壞在老婆身上,劉建英太自以為是,老以為嫁到紅牆內就把自己裝進了保險柜,於是到哪都扮出一副真理在握的樣子,這種優越感曾遭到老首長的猛烈批評,警告她不要覺得披上一件紅色外套就把自己裝扮成了布爾什維克。也提醒過宋瀚林,管好你太太,不要讓她把你宋家那些家底子全抖光。宋瀚林語重心長地跟她談過,可聽不進去,這輩子她是吃定老本了,現在她在京城搞了一個圈子,身邊儘是沾紅染綠的人,你還別說,他們就是有特權,什麼事都玩得轉。幫人拿地搞批文,什麼緊俏幫人弄什麼,名聲大得很。

劉建英此時的對手又變成路波夫人秦素貞,女人喜歡攻擊女人,這是本性。

「她幹了多少惡事,哪個行業都插手,插進去就獨霸,貪婪無度,驕橫跋扈。她一年卷的錢有多少,還有她妹妹,她兒子,娘家哥,海東快成她秦家作坊了。天成你不能裝聾作啞,這些事你要管,現在管不了,將來要管,我就不信……」正說得起勁,猛見普天成臉上又有了凶意,她馬上將話收住,主動替普天成杯子里續了水。

「天成你喝水,大姐現在就信任你一個。」

普天成臉上那份凶不是為劉建英生的,劉建英讓他想起了秦素貞,想起了龜山,想起了許多事。

後來話題落到方南川身上,劉建英照樣一肚子怨氣,她怎麼對誰都有怨恨啊,這心態真是令人可怕。劉建英道:「真是把他看錯了,看走眼了,都說他來了,海東會沿著瀚林確定的方向往下走。誰知他連屁也不放一個,由著姓路的折騰,你看現在把海東折騰成啥樣了。」

「沒那本事,就別來搶人家飯碗,本來天成你很有希望,高層那麼多人替你說話,怎麼著你也根正苗紅,能力又不在別人之下。他一來,你又得迂迴,又得白白熬幾年,熬熬也無妨,可他這樣子,讓人擔心。」

「大姐……」普天成這次居然沒有阻止,可惜劉建英說幾句不說了,看來一涉及方南川,她還是有顧慮的。

這些都沒有什麼,充其量也就是牢騷話,嘴上功夫,而且說得極沒水平,可見劉建英是亂了方寸的,發泄怨氣的方式更接近長舌婦,普天成聽聽也就罷了,不會太往心裡去。所涉及的事也非什麼新聞,不過是替他把心裡話翻騰出來晾曬一遍。問題是劉建英最後說了一句很關鍵的話,還拿出了一樣東西!

「天成啊,大姐是想問你,假如真有什麼不測,你能不能一個人扛起來,我的意思你明白不?」

普天成猛然駭住,大睜著兩眼,幾近恐怖地看住劉建英。

劉建英避開普天成目光,這時候的她已有些平靜,臉色也沒剛才憤怒,甚至紅撲撲地顯露出幾分嫵媚來。

「我是說萬一有什麼變故,大姐還是希望你能一人扛起來,這種事牽扯麵太大不好,掉進水的人越多,岸上打撈的人就越少,只要瀚林不出事,一切就都好解決,頂多,你也就是委屈幾天。」

見普天成不表態,劉建英咬咬牙又說:「當然,這也是瀚林的意見。」

說到這兒,劉建英不說了,她到海東來,不就是為這一句話嗎,這句話說了,她的任務就算徹底完成了。

她起身,舒展了下腰,活動了幾下胳膊。普天成驀地發現,那個嗚嗚咽咽哽著嗓子沒有主意張皇失措的劉建英不見了,眼前的劉建英馬上又變回高官太太,居高臨下的氣勢,不可侵犯的威嚴,還有她特有的高貴、美麗,都顯得神聖而不可侵犯,更不能違背!彷彿每一根眉毛上,都飛揚著至高無上四個字。

原來她一直在演戲!

劉建英站了那麼一兩分鐘,從容地走到衣架那兒,那兒放著一紙箱,劉建英打開它,拿出一樣東西,細細地把玩一會,臉上流露出陶醉而又不舍的神情。普天成對那種神態很熟悉,如同官員捧著自己的任職文件,如同情人捧著相愛者的照片,還如同吸毒者手捧毒品。未等劉建英說出是什麼,他已猜到,劉建英將要打開的是一件珍藏品。

「天成啊,早就聽說你有一件稀世之寶,只是無緣得見。不過據大姐多年研究,你那寶物不是一件,是一對,年代嘛,比你知道的還要早五百年。那寶也不是龜山出土的,出土地在河南二里頭,當時是一對,你手裡那尊估計是從民間渠道流傳到龜山白雲觀的,大姐手裡這件,可一直在皇親貴族手裡。大姐費了不少心血啊,就為了能將它配成對。現在好了,大姐成全了你,我把它放下了,要是喜歡,你留著,讓它們也互相有個伴。要是不喜歡或者有什麼顧慮,你把它砸了。」

說完,劉建英果決地轉身,毅然離開包房,騰騰騰走了!

普天成怔在那裡,直到腳步聲完全消失,白玉雙走進來,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現在,普天成眼前是兩尊陶。劉建英說得沒錯,這寶物果真不是一件,是一對,普天成一直供奉著的,民間應該算是公陶,象徵著陽,或者天,他終於發現陶下底座處有個「乾」字,只是年代久遠,早已看不清,用手能隱隱摸到一點兒輪廓。這陣他是憑藉放大鏡還有多年積累的專業知識來判斷的,而劉建英這尊,「坤」字卻保留得相對完整,足見劉建英沒說謊,她這件的確在皇室流傳。

「乾」和「坤」都有了,合起來是什麼呢?

凝神端詳半天,普天成還是收起「坤」,一言不發地將它放進柜子。他有一尊就夠了,多了,受之不起。

普天成再次投入工業企業督察中。

南懷新任書記鞏學瑞和市長婁鋼對普天成的態度讓普天成暗暗驚訝,兩人畢恭畢敬,禮貌而周全,一切做得都很到位。鞏學瑞如此,普天成尚能接受,再怎麼說他也受過鞏學瑞直接領導,人家不可能這點素質也沒。婁鋼對他這樣,普天成就有些不自然,受之不舒服。偏是婁鋼的態度比鞏學瑞還要紮實,幾乎每一個細節都注意到了,特別是陪普天成視察時,步子始終緊隨其後,而且一直在右邊,將左邊留給鞏學瑞,一次也沒亂。身位從來不跟普天成平齊,永遠保持半身位的距離。中間休息或是聽報告,為普天成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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