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省長遭遇群體上訪 第四節

好久沒有接到宋瀚林電話了,有關宋瀚林的信息越來越少,少到此人幾乎快要消失掉一般。這不是好兆頭啊,普天成惴惴不安,好幾次他都忍不住想主動打個電話,問問宋瀚林最近怎麼樣,可每次號撥了一半,又都停下了。

他到底是怕什麼呢,是怕宋瀚林怪罪,沉不住氣,還是怕……後來他明白,還是怕聽到不好的消息,哪怕宋瀚林嘆一聲他都會睡不著覺。喬若瑄也不安起來,事關一家人的前途,喬若瑄這點上並沒偽裝,而是如實把心裡的擔憂說出來。她道:「最近我怎麼老做噩夢啊,是不是……」普天成未容許喬若瑄把話說完,就藉機示愛堵住了喬若瑄的嘴。可他們哪裡還有興趣真的示愛呢,兩人身體儘管抱在一起,但那股火怎麼也燒不起來,後來喬若瑄彆扭地推開他道:「要不,我去趟北京?」

「你去又能解決什麼問題?」普天成說。

「我也不知道,我就想見見他。」

奇怪的是,這次普天成居然沒醋意,差點就說去吧。後來一想不妥,宋瀚林的夫人有一次在電話里婉轉地告誡過他,讓他管好自己的老婆,這話再也明白不過,宋夫人有意見了,如果這時候再支持妻子去北京,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宋夫人要是耍起脾氣來,可是什麼也不顧的。

於是他安慰道:「算了吧,我們是在杞人憂天。」

喬若瑄道:「但願如此。」

普天成想走出那個糾纏,但又實在做不到。因為類似的例子實在太多,一個人一旦離開某重要崗位,各種變數就都有了,往積極的方向發展當然是好事,但萬一被什麼東西絆住,結局便不敢想下去。離開位子馬上翻船者大有人在,這也讓幹部的變動成了某種風向標。因此過渡期就顯得特別重要,普天成幾乎是在掰著指頭算宋瀚林離開海東的日子。雖然到目前為止,海東這邊並沒有起什麼風浪,但宋瀚林一日任不了實職,這種不安就無法排除。現在他才後悔,知道別人的秘密並不是一件好事,不知者無後怕,就是這個道理。

月底,中央檢查團分赴各省,檢查指導第一階段學習實踐活動。來海東的是第三小組,帶隊者是中紀委的一位領導,普天成沒想到,戴小藝也在其中。

檢查小組由馬超然負責接待和陪同,第一天下午,省里主要領導陪檢查團成員吃飯,也算是接風宴吧。路波興緻很高,他跟組長早就認識,當年兩人還在中央黨校做過三個月同學,因此這次第三小組到海東,路波自我感覺極好。方南川倒沒表現出什麼,中規中矩地跟在路波後面,路波當花,他當綠葉陪襯。普天成跟戴小藝見面時彼此淺淺一笑,只用眼神交流了一下,沒露出久別重逢後的激動,不過普天成還是明顯能感到戴小藝眼裡流露出的渴盼。

飯吃得相對拘謹,儘管路波極力調節氣氛,想讓場面熱鬧點,輕鬆點,甚至還跟團里另一名女領導開著玩笑。女領導年齡比路波小,職務也比路波低,平時開開玩笑也無妨,都是人嘛,況且飯桌上離不開男女話題,大家早就習以為常,就算玩笑開得過分點,也無傷什麼大雅。但這個檢查團跟別的不一樣,自從學習實踐活動開始,政治空氣就莫名的緊張,誰的弦都綳著,松不了。女領導果然沒有接招,路波有幾分不自在,坐在主位的組長感覺到了,笑說:「路書記還是那麼幽默。」路波自嘲了句:「我這哪是幽默,快成三俗了。」目光又下意識地掃到女領導臉上,女領導也在有意躲避他,借服務員倒水的空,起身往外走,說要去趟洗手間。包房裡本來就有洗手間,女領導這樣做,越發讓路波坐不住。戴小藝也起身道:「我陪領導去。」路波目光掃到了普天成臉上,普天成沒說什麼,起身跟戴小藝出去了。剛到樓道,戴小藝就說:「怎麼憔悴了,省長是不是太用功?」普天成笑說:「啥都瞞不過你這雙眼,添多少白髮你都可以看出來。」戴小藝道:「白髮倒是沒有,不過省長精神狀態沒有以前好啊。」普天成一語雙關地說:「今非昔比,哪裡還有什麼狀態。」戴小藝嬉笑兩聲,給了普天成一句富有意味的話:「看來我的擔憂沒錯哎,前天陪瀚林書記吃飯,我還說您應該到海東去,海東人民可念著您呢。」

「老書記怎麼說?」普天成情急地問過去。

「老書記說,你們早把他忘了,一個電話也不打,連聲問候都收不到。」

「不會吧?」普天成心裡一喜,戴小藝這話對他太有用了,跟著又問,「老書記身體還好吧?」

「好,一切都好,他讓你們都放下心來,把精力用到工作上。」

「哦……」普天成頓覺一股涼意從心田裡滑過去,無比的舒暢。

兩人還要說什麼,女領導從洗手間出來了,戴小藝故意高聲道:「我哪能喝酒啊,一杯就醉,等會省長還是跟我們王組長喝吧,王組長才是海量。」

「說我什麼壞話呢小藝?」王副組長笑吟吟地望住戴小藝,目光還有神情在告訴普天成,她非常喜歡戴小藝。

「我哪敢說組長壞話,普省長想擺鴻門宴,用心不良,組長你可要小心,普省長酒量可了不得。」

「普省長沒你說的那麼危險,人家懂得憐香惜玉。我說得對吧,普省長。」王副組長笑著看住普天成。

「組長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我哪敢憐香惜玉,那是要犯錯誤的。」

「別的錯誤犯了不值,這錯誤犯了值,我支持省長犯錯。」

「好啊,組長公開支持下面同志犯錯,我可要向上級反映噢。」

「敢!」王副組長嗔怒了普天成一眼,旋而笑道,「我是小藝的保護神,你想犯也犯不了。」一語說得,戴小藝驀就紅了臉。可見,戴小藝跟王副組長是啥話都說的,普天成驀然明白,為什麼剛才飯桌上王副組長不接路波書記的招,定是戴小藝提前做了功課,在王副組長心裡豎了道牆。

普天成感激地謝了戴小藝一眼,熱情邀二位女士進了包房。

接下來的幾天是彙報檢查,大家都在忙碌中,普天成中間又接待了來自馬來西亞的一個投資團,跟戴小藝幾乎沒有時間說話。等檢查告一段落,普天成向戴小藝發出邀請,在桃園西餐廳邊上的茶坊喝茶。

晚飯時簡單喝了點紅酒,所以兩人坐到茶坊里時,戴小藝臉上還染著微紅,襯托得她既嬌媚又可愛,普天成多少有些分神,似乎被戴小藝身上的某種特質所迷惑。戴小藝倒顯得落落大方,也不藏著掖著,開門見山地問:「怎麼樣,跟方大公子合作得還愉快吧?」

「方大公子?」普天成張大了嘴,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無禮的稱呼。戴小藝率真一笑:「小時候我們常在一起,他充當我的保護神,叫習慣了,改不了,再說省長你也不是外人,這樣稱呼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普天成雖然知道戴小藝跟方南川關係不同一般,但親切到如此程度,還是讓他有點震驚。他有點回不過神地笑笑,道:「你這麼稱呼他,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沒事,反正他聽不到。讓我叫他省長,還真彆扭得喊不出口呢。」戴小藝扮個鬼臉,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是假話吧,這幾天不是一直在叫?」普天成打趣道。

「那是在場面上,現在是私下,你不會告密吧,不過告密也不怕。反正叫了又不是一年兩年,對了,昨天他請我喝咖啡,我沒給他面子。」

「不會吧?」

「真的,組裡有紀律,不能單獨活動的。」

「那今天……」普天成問了一半,將話收住,他應該能想到這一條。

「今天是例外,你請客我當然要來,來之前跟王組說過的,她表示贊成。」戴小藝解釋道。

「你跟她關係不錯嘛。」

「也不,我們只是談得來,女人跟女人,要麼很臭,要麼很親密,王組是那種大大咧咧的人,脾氣跟我相投。」

又說一陣,戴小藝忽然驚訝一聲:「怎麼亂扯了,剛才問你的問題還沒回答呢,是不是覺得方大公子很難接近?」

普天成搖頭,又點頭,略顯吃力地道:「跟誰都有磨合期,我們現在算是在磨合吧。」

戴小藝就「磨合」二字,細細揣摩一番,肯定地點了下頭,才道:「其實他對你很尊重的,省長你不應該對他有防範。」

「我有防範?」普天成覺得這話很離譜。

戴小藝爽笑道:「不承認是吧,你對誰都有防範,其實我們都一樣,哪能真正敞開心扉啊。你我都是裝在套子里的人,一副面具還不夠,要好幾副,有時候假得讓自己都噁心。」說完,她的臉陰了,表情呈現出痛苦狀。

「經典。」普天成贊同了一句,臉色也陰住。他在想,自己跟方南川,真的能敞開心扉嗎?

壞消息是在戴小藝他們回去半個月後找上門來的,這半個月,普天成心情不錯,想來也與戴小藝的海東之行有關,這個漂亮的女司長不但給他帶來宋瀚林平安無事的消息,還在那個夜晚給他留下一些特別的東西。半月前那個夜晚,桃園西餐廳邊上的茶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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