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新省長遭遇群體上訪 第二節

喬若瑄回來了。

喬若瑄喜形於色,情緒高漲,可見此次荷蘭之行她收穫頗豐。本來普天成第一天就想跟她談的,可當天晚上,南懷一大廈失火,普天成接到電話時方南川的車子已駛出省城海州,普天成沒有多想,直接驅車就往南懷趕。等把南懷大火滅掉,安排好善後事宜,回到海州已是第三天晚上九點多。喬若瑄正愜意地躺在沙發上聽音樂,臉上很恐怖地貼著一張面膜。普天成簡單洗了洗,接過保姆遞上來的水就坐沙發上。保姆谷若若見他一副疲憊無力的樣子,體貼地問了句:「叔叔要不要吃夜宵,我給您做。」普天成說「不用,路上吃過了。」保姆又端來水果,普天成說你去休息吧,我跟你阿姨有事要談。保姆看了一眼沙發上躺著的喬若瑄,沒敢多言聲,悄聲進了自己卧室,還將門輕輕合上。

「火滅了嗎,損失嚴重不?」喬若瑄忽然問,順手揭掉臉上面膜,一骨碌翻身坐起來。

「滅了,死了三人,十二人重傷,其他損失正在統計中。」

「怎麼搞的,不是去年才建起的商廈嗎,這麼快就出事。」喬若瑄說著往衛生間去了,不知是分開久了,還是喬若瑄那身黑色內衣太過性感,普天成看著她的背影,竟生出一股衝動。他暗暗罵了聲沒出息,閉上眼,想把南懷此行的不愉快忘掉。

南懷火災的直接原因是從上到下消防意識淡薄,工程違章建築,防火通道堵死,消防車進不去。商廈為了利益,置商戶與顧客生命安全於不顧。現場救火時,普天成發了火,方南川也發了火,後來在第一次事故通報會上,方南川一激動,停了常務副市長季維良的職。普天成在會上婉轉地勸了一句,方南川竟莫名其妙沖普天成發了火:「庇護什麼,都是你們,平常鬆鬆垮垮,出了事就知道互相遮攔,包庇縱容,姑息遷就!」普天成哪有包庇的意思,他是婉轉提醒方南川,季維良是路波一手提攜起來的,對他的處置應該慎重。果然,據南懷書記孟杰倫說,季維良當天就來了省里,除了找路波告狀還能幹什麼?

怕是南懷這場大火,會意外燒起些什麼。

喬若瑄收拾乾淨出來了,臉上的「垃圾」已經打掃乾淨,看了眼普天成的杯子,還滿著,於是去廚房的步子又折回,猶豫一下,還是坐在了普天成身邊。

「老公。」她叫了一聲。

普天成動動屁股,模稜兩可望著喬若瑄。

「累了就上床吧,我幫你敲敲背。」

「不累。」普天成說完,又覺語氣生硬了些,喬若瑄如此柔情還是鮮有的,普天成有點稀罕,多看了她幾眼。喬若瑄的臉蛋紅撲撲的,裹在黑色內衣里的胸一起一伏。

興許今天什麼也不該談。

意識到這一層,普天成伸出手輕輕攬住妻子。喬若瑄像一條渴著的魚,哧溜就鑽進普天成懷裡。兩人在沙發上搞了些小動作,然後心照不宣地進了卧室。

夫妻間再怎麼著,到了床上,還是很能熱乎的。普天成扎紮實實交了一次作業,交得喬若瑄異常滿意。完事後仍然不舍地摟著他睡了一夜。

可是第二天兩人就翻了臉。

到了第二天晚上,普天成就覺得不能不談了,再不談,喬若瑄怕就失去主動的機會。於是,借前一天晚上的熱乎勁跟喬若瑄道:「到書房去吧,有些事想跟你說說。」喬若瑄疑惑了一下,還是跟著普天成進了書房。

普天成開門見山,問喬若瑄聽沒聽說廣懷群訪的事。喬若瑄擠出一個滿不在乎的表情,一點不當回事地道:「還以為說什麼呢,搞得這麼神秘。」又道,「聽說了又咋樣,群訪哪裡都有。」

「廣懷不一樣。」普天成強調了一句。

「有什麼不一樣,不都是群眾找領導嗎?」

「你有點正形好不,這事很嚴重。」

「有多嚴重,我怎麼不覺得?」

喬若瑄的口氣還有態度讓普天成心一涼,原以為,她一回來馬上就會急,就會想辦法善後,至少會跟他討主意。可她卻四平八穩,聽見了當聽不見。

「你真沒有意識到後果?」普天成不甘心地又問。

「有什麼後果,這年頭上訪的還少?一上訪就出後果,還讓人活不活了?」喬若瑄依舊油腔滑調,還是看不出她急。

普天成近乎泄氣,可又不能泄氣,只好硬著頭皮又說:「我想你還是最近見見省長,跟他把事情經過解釋清楚。」

「有什麼好解釋的,他不都看到了?」

「若瑄你什麼態度,這事不能兒戲!」

「那你要我什麼態度,這事我怎麼兒戲了?!」普天成聲音剛一高,喬若瑄立馬也高出幾度,兩人聽上去像是吵開了。

「那個齊星海到底怎麼回事,這事難道不需要講清楚嗎?你知不知道這些天有多少人為你提著心?喬若瑄,現在不是瀚林書記在的時候,你最好頭腦清醒點!」

「宋瀚林在時怎麼了,方南川來又怎麼樣?普天成,你們怕,我喬若瑄不怕,我喬若瑄堂堂正正,走得端行得正,沒必要跟誰解釋!」

「喬若瑄!」普天成不能控制自己了,想想這段時間心裡承受的壓力,還有擔憂,一股無名之火噌就冒了出來。

喬若瑄也差點失態,不是她對廣懷群訪事件一無所知,還在荷蘭的時候,消息就到了她耳朵里,後來王靜育又跟她打過長達三小時的電話,喬若瑄認定是有人在搞鬼,想借響水寨事件搞臭搞倒她。沒那麼容易,她心裡冷笑著,要求王靜育別在這事上替她作任何遮攔,她倒要看看,這些從暗處伸出的手究竟能將她怎樣。響水寨的拆遷與開發是在市委常委會上反覆論證過的,不是她喬若瑄一個人的主意。工程也是嚴格按招標程序招標的,不存在黑幕交易。至於有人想借保護古寨子給她找麻煩,那就讓他們來找吧,一座髒亂差佔全了的破寨子,早就該拆掉。至於那個姓湯的,哼,喬若瑄一想就來氣,當初真是太過心軟,沒將這個披著人皮的狼送上法庭。怕是普天成他們根本想不到,湯顯武丟官的真實原因,根本不是在古寨子上惹怒了喬若瑄,而是他在群藝館副館長的位子上連續糟蹋了幾個文藝女青年。若不是保護這些文藝女青年的個人聲譽,喬若瑄早讓公安收拾他了。王八蛋,居然也敢跳出來告狀!

不過在普天成面前,喬若瑄還是忍住了,沒學以前那樣發作。她知道這事非同兒戲,但她要看看方南川的態度。方南川如果真要做這文章,就證明他是別有用心的。方南川到海東之前,喬若瑄見過老首長,老首長似乎對方南川有點意見,他說:「讓瀚林離開,也是大勢所趨,擋不住的,不過讓方南川去,我很擔心,畢竟年輕嘛,對海東又不熟。」說到這兒,老首長頓住了,像是在思考著什麼。過了一會兒,老首長又說:「他老子當年就跟我干過仗,差點在整風運動中把我整下去。若不是另一位老同志發現得早,制止了那場內亂,怕是那場整風運動中,我就倒下了,活不到今天。」老首長說著,陷入到對往事的回憶中去,良久,才又喃喃道,「這個方南川,成長環境跟你們不一樣,再說受他老子影響很少到我這裡來,對他,我還是缺少了解。要是跟了他老子,也是一根筋!」

他會是一根筋嗎?喬若瑄拭目以待。

見喬若瑄不說話,普天成以為她動搖了,或者知錯了,就又耐心地道:「若瑄,現在情況複雜,跟以前不同,你我要剋制,要在夾縫中求生存,明白不?」

「夾著尾巴做人?」喬若瑄冷笑著問。

「可以這麼說吧。」普天成也不迴避,這些日子他就是在夾著尾巴做人,低調到了極致。這在他的從政生涯中很少有過。以前雖說也有逆境,可從來沒心虛過,這次不知咋的,心竟虛了。

「沒骨氣。」喬若瑄埋怨了一句,鼻腔里哼了一聲說,「別讓我噁心,好歹你也是常務副省長,還不至於那麼犯賤。」普天成愣了神,這種話也只有喬若瑄說的出來,她還是有優越感啊。惶惑間,喬若瑄又道:「沒事的話我先洗去了,不想聽你說這些廢話。」

「若瑄!」

喬若瑄像是沒聽到似的,果決地離開書房朝衛生間去了。普天成陡然泄了氣,怎麼就跟妻子交流不了了呢?以前他們談不攏那是因為宋瀚林,現在呢?

普天成惱恨地將一封材料摔到書桌上!他這是何苦啊,難道這些天的處心積慮是為了他自己?可是……

普天成現在懷疑,那天方南川突然往響水寨去並不是受了於川慶蠱惑,沒這個道理,秘書長能蠱惑了省長?他越來越相信,方南川提前聽到了什麼,甚至已經掌握到了什麼,他是有意而為之,是在用委婉的方式提醒他跟喬若瑄,給他們敲個警鐘。

不管普天成怎麼想,喬若瑄依舊我行我素,整天忙她的,一點不拿普天成的話當回事。方南川估計是有了想法,這天開完會,方南川把普天成留下,問:「喬大姐回來了吧,考察得怎麼樣?」

普天成敷衍道:「回來有段日子了,具體情況我沒問,也不方便問,電投不歸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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