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中央派來新省長 第三節

馬超然垂頭喪氣極了,一次次的機會錯失,讓他自信心嚴重受挫,心理上的暗影越來越重。這天跟普天成在會場遇著,普天成照例客氣地伸過手,問馬書記好。馬超然居然手也沒握,陰陽怪氣說了兩聲:「好,好,怎麼不好呢?」就往主席台上去。

按中央要求,海東成立了政治學習小組,路波擔任組長,副組長由方南川、馬超然和組織部長何平三人擔任。方南川和馬超然顯然是掛名的,組織部長何平才是真正的副組長。這天的會議由何平主持,路波因為臨時有事,未能參加。方南川來得稍晚一些,他在半道上接到一個重要電話,車裡不方便說,只好回辦公室。等接完電話再趕過來,這邊會議已經開了。普天成攤開筆記本,認真做記錄,方南川往主席台上坐時,他只是微微笑了下,並沒像馬超然那樣站起來,給方南川讓座。

馬超然在大家的印象中,是一個脾氣比較古怪的人,很多該客氣的地方,他偏偏不客氣,還故意將氣氛弄得緊張,一些不該客氣的地方,卻要表現出十分的客氣。普天成發現,馬超然對新上任的代省長方南川態度非常謙恭,謙恭到讓人好奇的地步。他可從來不這樣啊,對宋瀚林,對路波,都沒表現出必要的尊重或謙恭來,老是感覺他咬著牙在較勁兒,卻把這份遲到的禮物送給了方南川。這裡面有沒有故事,普天成不去猜,他只是在觀察,對馬超然這份特殊的熱情,方南川會是什麼態度?可惜方南川讓他觀察不到,方南川像個新媳婦,到任兩周,還蒙著蓋頭,不但把臉遮住,把整個人都裹住了。

何平的講話告一段落,他代表省委宣讀了《中共海東省委關於在全省開展深入學習實踐科學發展觀活動的實施意見》,意見是一周前常委會討論通過的,那天的會是方南川到任後參加的第一次常委會,路波跟方南川兩人都很客氣,尤其方南川,知道大家都在盯著他,因此分寸拿捏得十分到位,尤其臉上表情,該溫和時溫和,該淺笑時淺笑,該淡定時立馬就能淡定,幾乎讓人挑不出一點刺,這就讓他的傳奇來歷更富傳奇。方南川最早在某建設兵團工作,是父親刻意將他放到艱苦的環境里去磨鍊。真正從政是在三十歲以後,說起來他也是地道的團派幹部,不過先是在地方從事團的工作,後來才調到團中央,團中央工作一段時間後,又到西藏掛職鍛煉,然後又到甘肅、青海等邊遠省區。方南川的經歷在現任省部級領導中是獨一無二的,雖然年輕,但基層工作經驗異常豐富。號稱中國官場最關鍵的三個職位他都干過了,縣委書記,團省委書記,省委組織部長。有人說在中國沒有當過縣委書記,你就永遠缺乏基層工作經驗,沒進過團委,你就很難知道青年工作該怎麼做,青年是未來,能跟未來融成一片,你的政治前景才會明亮。至於省委組織部長,自然不用多說,在這位子上你才知道怎麼用人,怎麼管人。方南川在各個位子上時間都不長,最長的也只有兩年不到,其他都是一年甚至幾個月,這就讓他比別人多出一半的經歷來。幹完組織部長,方南川又被調回中央,在某重要部委擔任第一副部長,半年後又突然升任海東省委副書記,代省長。

馬超然講話的時候,普天成多少有些分神,他的注意力再次轉移到方南川身上。兩周來,普天成的眉頭就沒舒展過,心思一直被方南川牽著。必須把他想明白,這是普天成交給自己的一項重任。想明白才能知道怎麼跟方南川配合,怎麼支持他工作。還有,如何幫方南川過了那個關?

是的,普天成發現,方南川在他面前是有道關的,這關可能跟他們的父輩有關,也可能沒,但是方南川在他面前顯然表現得不大從容,自信是有,但自信是斂著的,是用客氣取代了的。省長跟副省長客氣,不好。一周兩周行,時間久了,會讓別人有想法,會影響到大局。

大局絕不能受影響,這是原則。

方南川這天也講了話,代替路波作最後總結,他的講話言簡意賅,聽上去幹練有力,贏得大片掌聲。

轟轟烈烈的學習運動在海東大地開始了。

方南川並沒有像人們期待的那樣,一來就燒出三把火。他表現得太為沉靜,甚至有些低調。這似乎跟他的傳奇色彩有點不相符,跟他以前在別的省份表現也不一致。一時間,人們充滿了猜測,說各種話的都有。包括普天成,也感覺方南川在下一著非常陌生的棋。

不是方南川不想燒三把火,事實上他比誰都想燒。但情況不容許。方南川到海州,是經過一系列思想鬥爭的。中央最初有這想法,找他談話時,他興奮過。海東是個大省,作為一個在政治上有所追求的有夢想的人,誰不渴望到海東這樣的大省來主政,誰又不渴望到這樣一個大舞台來施展自己?但方南川第一次沒敢答應,他怕。依他對海東的了解,包括對宋瀚林和路波的了解,他認為自己的能力還有膽略以及政治經驗還遠不能幫他去實現這一夢想。海東情況太過複雜,這點不只是高層領導跟他強調過,他自己也能感受得到。尤其宋瀚林對海東的影響實在是太大,短期內要想消除這些影響,讓海東吹滿新風,難。但是沒想到中央最終還是選了他,而且一再強調,要他肩負起新的使命,勇擔重任,將海東帶到一個新的高度。這個高度在方南川心裡是有的,他自己能描繪出來,也被那個新的海東鼓舞著、激勵著。可腳步真的到了這塊土地上,方南川才發現,幻想終歸是幻想,激情也只能是激情。一個政治家如果只靠幻想和激情去做事,那是要犯大錯誤的。盲目出招,急於求成,讓自己被動不說,弄不好會讓整個工作被動,會陷入到僵局,這是他不想看到的。他必須講求策略,是的,策略。方南川從沒感受過,策略二字有如此重要。現在他是在逼迫著自己,放慢腳步,不溫不火地進入到角色中去。他要把一切先看清,先判斷出大的方向,然後再在細小處著手。

必須要一步一步來,而且一定要注意動作的隱蔽性,隱蔽二字同樣重要!他不能急於打亂別人的步伐,他要在別人的步伐中找到改變局面的可能性,然後等時機成熟,再把自己的態度亮出。也就是說,他要先跟著路波和普天成走,而不是一來就強調自己該怎麼走。

但是對海東未來的改變,方南川充滿信心。他相信海東不會長期這樣下去,海東必須變。

周五上午,普天成正在埋頭批閱文件,於川慶進來了。路波挪到省委後,有意將於川慶也帶過去。可惜李源上任不久,常委待遇也趕在宋瀚林離開時落實了,路波再想變動,幾乎是不可能。不過在工作上,路波還是更多地依賴於川慶,很多事仍是習慣性地交給於川慶去做,這點跟當初宋瀚林挪到省委那邊時很像。

「有事?」普天成抬起頭問。

「省長想到下面走走,讓我跟你拿個計畫。」於川慶說,邊說邊沖普天成案頭的文件掃一眼。

「計畫啥時下去?」普%綠色小說網%件,是紀委轉過來的一封密件,牽扯到幾名廳局級幹部的腐敗。

「省長說就最近吧,越快越好,讓我們把計畫拿細點。」

「你們秘書處先拿個方案,然後呈給我。」普天成說。

「知道了省長。」於川慶說完,並沒馬上離去,站在那裡像是還有事要說。普天成就等,沒急著問。自從海東班子調整後,普天成對於川慶的態度,就大不像以前,不僅保持著必要的警惕和距離,更是端上了常務副省長的架子。架子這東西,普天成很煩,總覺得那種虛張聲勢的做法是他這個級別的領導不應該有的,但現實恰恰相反,有時候你不端著還真不行。

「省長下午沒啥安排吧?」站了一會,於川慶終於開了口,臉上掛著笑。普天成用目光詢問著於川慶,於川慶又道:「辦公廳幾位同事想請您吃頓飯,是張處長張羅的,不知您騰得出空不?」

張處長就是張華華,儘管於川慶特意用了「您」字,以示他近期對普天成態度上的變化,普天成心裡還是湧上一層反感,這反感是張華華帶來的。這女人,又在搞什麼名堂!

他信手翻了翻枱曆,道:「不好意思,下午活動已經安排了。」

「哦,那就改天吧。省長您忙,我儘快把方案拿出來。」

於川慶走後,普天成怔了一會,集中想了想張華華,感覺這段日子,張華華有點神秘,也有些活躍。似是有意表現出跟他的關係,他們原本沒啥關係啊。張華華為什麼這樣呢,普天成想不出眉目,不過一個聲音提醒他,任何細微的異常都要引起足夠重視。這麼想著,他抓起電話,撥通鄭斌源的手機。

「斌源嗎,我普天成。」

「是大省長啊,失敬失敬。」電話里傳來鄭斌源做作的聲音。

「有件事我忽然想起來,上次讓你了解的事,怎麼一點反饋都沒有?」

「什麼事,省長什麼時候交代給草民任務了?」鄭斌源雖然成了廳級領導,跟普天成說話,仍然是玩世不恭的態度。

「你正經點,就是你原來下屬的老婆,那個叫謝薔薇的!」

「是她啊。」鄭斌源哈哈大笑起來,「報告省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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