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幸福愛人和紅顏知己

天一點點地亮了。

而我徹夜未眠。

許弄琴的死亡真相讓我從心底里感到寒意,我打電話給無憂:「你可以馬上來一趟嗎?」

無憂很快來了,帶著新出爐的麵包和牛奶。

我大喜,立刻接過來狼吞虎咽。同鬼魂的交談耗盡了我的力氣,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一頓飽餐。

吃飽了,我滿意地撫一下肚皮:「謝謝你,無憂,你真是善解人意。」

她微笑:「昨晚一夜沒睡?」

我點點頭:「你的方法很管用,我現在終於知道弄琴魂為什麼老纏著我了,她是被謀殺的,可是我的供詞令她含冤莫白,所以她恨我。」

無憂驚訝:「你真的招來了許弄琴的魂?」

「是的。」我將昨晚的整個經過對她細細訴說,「她在白牆上演出了一折皮影戲,清楚地告訴我,是鍾楚博殺了她。」

「鍾楚博?!」無憂震驚,臉色蒼白起來,「沒想到真會有招魂這回事……不過,要說謀殺,在我心裡,也早就有些懷疑了,有一件事,也許我應該早一點告訴你:以前,我同許弄琴曾經有過一次深談,她親口告訴過我,鍾楚博要殺她。」

「什麼?」我越發驚訝。

無憂的臉色越發蒼白,緩緩地說:「許弄琴告訴我,鍾楚博早已經不再愛她了,又嫌她多事,所以一直想殺她。當時我並不相信,因為我發現她的神智不太正常,只當是她神經過敏。可是後來回頭想一想,很多細節聯繫起來,就覺得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苦於找不到證據……」

「這些事,當初你為什麼不說呢?」

「說什麼?說我懷疑鍾楚博殺妻?證據呢?」無憂嘆息,「連警察也找不到蛛絲馬跡,我又怎麼能單憑一次對話作為疑點呢?」

我有些明白了。難怪上次無憂提醒我說許弄琴好像特別容易出意外,而鍾楚博每次都出現在事發現場。原來是這樣!

到了這個時候,我已經清楚地知道,是鍾楚博,只能是鍾楚博!他一直圖謀殺死自己的妻子,可是一再失手,又怕引起警方懷疑,所以不得不暫停計畫。直到那天約我出來,終於找到機會騙許弄琴喝下安眠藥,然後在她無力反抗之際將她弔死,製造自殺假象。而後又借我的證供逍遙法外。

換言之,我作了一次偽證。是我的供詞令鍾楚博詭計得逞,而又置身事外。我是他殺妻滅跡的幫凶,不折不扣的助紂為虐。試問許弄琴的鬼魂又怎能不對我恨之入骨呢?

可是,那天我的確是同鍾楚博在一起的呀,他怎麼會有時間回家去殺妻的呢?我想起許弄琴喝的那杯水……那天鍾楚博從茶館把我接走之前,曾親手替我斟了一杯茶……一定是他在茶中作了手腳,所以我一上車就睡著了……然後他又趁我睡著之際回家去殺了許弄琴,再回到車上等我醒來,誘使我作了假證供……

可是,作案手法雖然很清楚了,作案時間呢?連警察也說,我睡著的那一點點時間根本不夠他回家殺妻再回到海濱公園來。而且,我們還有那一張華表下的合影可以作證明……也許,鍾楚博讓我陪他在華表下合影根本就是預謀好的一步棋局,為的就是取得一份時間物證……

我一點點地回憶發生在那個日暖風清的春天下午里的每一個細節。

水無憂的「松風」包間里,我同無憂在批駁一本關於紫砂陶壺的狗屁名著,忽然鍾楚博打電話找我,接著他來了,大家一起喝了一輪茶,然後我上了他的車,我睡著了,再然後我們來到了海濱公園,經過華表時我們合拍了那張照片……

我想得頭疼,忍不住抓住無憂的手央求:「無憂,你那麼聰明,又旁觀者清,一定可以替我找到答案,你幫我,你幫幫我!」

「我幫你,我一定幫你!」無憂連聲答應,「琛兒,但是現在,你不要再多想,你已經很累了,趁天亮,先好好睡一覺吧。等睡醒了,腦子清楚了,說不定就會想出辦法的。」

我終於睡了許久以來的第一次好覺。

當我醒來,聽到客廳里傳來輕快的談話聲,中間夾著爸爸爽朗的笑。

是什麼令他們這樣開心?我推門走出,一眼看到正坐在沙發上的以然,看到我,他立刻站起身,關切地問:「琛兒,你好些了嗎?」

媽媽歡天喜地地說:「琛兒,你總算醒了,以然已經來了好久了,我本來想叫你,以然就是不讓。」

我不知道媽媽為什麼這樣高興,是因為我醒了還是因為以然的到來。保住這樣一個雞肋女婿是值得如此高興的一個理由嗎?

天知道經過昨夜,我心中對以然的感情已經淡了許多。在我生命最危難之際,他與我的距離是遠的,而如今我上岸了,他再敲鑼打鼓地歡迎又有什麼用?

可是沖著爸媽的面子,我不得不勉強地招呼:「以然,你來了,真抱歉讓你久等。」客氣平淡一如招呼尋常來客。

以然察覺了,臉上露出尷尬羞赧:「剛才我去了『水無憂』……琛兒,我是特地來同你商討一下鍾楚博的事的。」

又是無憂。好心的多事的無憂啊。我在心裡輕嘆。

「鍾楚博?鍾楚博有什麼事?鍾楚博和咱家琛兒一點關係也沒有。」老媽立刻焦急起來,急急地表白著,「以然,你可不要聽信人家瞎說,琛兒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媽!」我不耐煩地阻止媽媽,心中的不快更加深了。為什麼要這樣急於表白?是因為太怕失去以然這個女婿嗎?嫁入豪門真的那樣重要?

我更加遲疑自己同以然的婚約,如果這份婚姻帶來的是老爸老媽從此以後永遠的仰人臉色小心翼翼,那我寧可嫁個平頭百姓過一種舉案齊眉的舒心日子,好過這樣子攀龍附鳳小題大作。真不明白,咱家也算小康之家了,雖然遠遠談不上富貴,可也自給自足,不愁吃不愁穿,而我自己,正像以然託人調查到的——大學本科,多才多藝,相貌秀麗,家世清白,不過辭職月余,已經有數家獵頭公司與我接洽新職位——這樣才貌雙全的兒媳,嫁到誰家也不會辱沒門楣,實在沒必要這般巴結。我覺得悲哀,長到二十多歲頭上,才發現父母本來面目其實勢利庸俗。

「好,你們談你們談,我不管你們的事,真是的,就要結婚的人了,還鬧什麼小孩子脾氣?」老媽嘮嘮叨叨地,同老爸互相攙扶著迴避開了。

客廳里只剩下我同以然兩個人,以然歉疚地說:「對不起,是我心胸狹窄,誤會了你……」

「以然,別說了。」我輕輕打斷他,「都過去了。」

「琛兒,你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我凝視以然,他依然是那麼英俊,帥氣,可是這張在半年以前還如此吸引我的臉,此刻看來卻只覺得陌生。許久,我終於開口:「以然,對不起,我想,我們的相遇是錯誤的,我們兩個的個性,相差得太遠,又缺乏足夠的信任和了解……」

「琛兒,不要這麼說。」以然舉起一隻手,「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恨我心胸狹窄,我柯以然發誓:如果以後我再誤會盧琛兒,讓她生氣,就把我千刀萬剮,死後進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我心悸,趕緊拉下他的手:「以然,不可以亂起誓,不要以為這是開玩笑,地獄和靈魂,都是有的……」

他反手握住我的手,放在他自己的唇邊親吻,那溫柔的摩挲讓我的心又愴惻地疼痛起來,忍不住輕輕顫慄。

以然憐惜地看著我:「可憐的琛兒,你真是被嚇壞了。都是我不好,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卻誤會你,冷淡你,讓你孤軍奮戰。琛兒,別生我的氣好嗎?我答應你,以後再也不會了。」

淚水湧出來。還有什麼不可原諒的呢?在這溫存的表白前。我哽咽著,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許弄琴嚇我……我的態度也不好……以後再不吵架了……」

以然緊緊地擁抱著我:「琛兒,多麼可怕,我差點兒就失去了你。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在電梯口遇上你時,我就愛上你了。你問我,懷疑一個人比相信一個人更需要理由嗎?那時候我就知道,不會再有比你更好的女孩了。那麼聰慧,又那麼善良。這世界上聰慧多疑的女孩很多,善良軟弱的女孩也很多,可是那麼聰明卻又那麼充滿信任的女孩卻只有你一個。琛兒,幫助我,讓我也可以像你一樣美好,那樣,我就不會再惹你生氣了。」

我被他誇得羞澀起來,漲紅了臉掙脫他的懷抱:「你把我說得太好了,都不好意思聽下去。」

「可是,我卻覺得還沒說出你百分之一的好來呢。」

我不知道他還要說出多少肉麻的話來,趕緊改變了話題:「以然,你快去把鍾楚博抓起來吧。」提到這個,我便心有餘悸,「昨天晚上,許弄琴的鬼魂明明白白地向我演示,是鍾楚博殺了她。」

「許弄琴的鬼魂可以上法庭作證嗎?」以然搖頭,「琛兒,就算我願意相信你,法官會相信你嗎?這份報告該怎麼寫:說是盧琛兒遇到了許弄琴的鬼魂,鬼魂親口告訴她自己是冤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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