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振長策·掃蕩六合 第五章 龍與蟲

周朝是中國歷史上最長的朝代,經八百餘年,歷三十四王,分建都鎬京(今西安)的西周和建都洛邑(今洛陽)的東周,跨越春秋與戰國兩個時代。西周從周武王始,到周幽王止;東周從周平王始,至本章要寫的小可憐蟲周赧王止。其中有幾個王需要再說一下,哪幾個王呢,想了想,周武王是周王朝的建立者,好像不能不說吧;那麼說周武王,你就要說到周文王;說周文王,那就還是要說周的始祖后稷。我們知道那天他的母親姜嫄出門,在野外無意中看到了地上有好大好大的巨人的腳印,這個年輕嬌小的帝嚳的正妃便完全出於好奇而異常興奮了,孩子似的用自己乖巧玲瓏的小腳去踩了那好大好大的巨人的腳印。奇蹟發生了,當她把腳剛一踩上時,頓覺有一股外力的衝擊,讓她的身子為之一震,她懷孕了。一年後,生下了一個兒子。

姜嫄自然明白這個兒子不明不白的來源和出處,她不知伴隨著這個孩子出生的將是禍害還是福祉,從懷孕到出生,心裡就一直被弄得很慌亂,狠了狠心,還是抱了孩子把他遺棄在了一處僻靜狹小的小巷子里。但畢竟捨不得,而又放不下,她就躲在一旁偷看。奇蹟再次發生了,經過那裡的牛馬都從一側避開去不踩踏他;姜嫄就抱起兒子跑到一片樹林子里,而樹林子里不知怎麼突然有那麼多的人在。這下姜嫄的心裡就徹底慌了,她不能老是這樣抱著個剛出生的嬰兒到處跑,一旦被人發現,她是怎麼都不能說得清楚的。於是就急急在路上找了一處結冰的溝渠,匆忙把孩子丟棄在了那裡。奇蹟又一次發生了,只見從林子間飛來了七彩鳥群,紛紛用翅膀為冰塊上的孩子鋪墊,張羽翼為寒風中的孩子遮蓋。

姜嫄覺得這孩子就有些神奇了,怎麼都扔不得的了,抱了回去,養大成人。因最初是想遺棄或拋棄他的,就給他起了個名字叫「棄」。古代人經常有如此直接的表述,原始、淳樸而又坦誠。棄後來就成了中國古代的農耕專家或叫農業專家,尤其堯帝任用他做負責農業生產的農師後,科學耕作,適時種植,百姓效法,農業豐收,舜帝封了邰(今陝西武功)這個地方給他,稱號后稷,並有別於原來的部落,另姓姬。

稷,是古代黃土高原上種植的一種耐旱的農作物,即我們現在所說的小米,這說明了名字主人與土地和農業密切的關係。而且在甲骨文里,「稷」就是一個人跪在田裡親切撫摸著禾苗,故在重視農耕農業的我們這個華夏國度延伸了這個字的運用和意義,有了「社稷」一詞的出現,來代指政權江山以及國計民生了。

后稷之後,文王之前,經十一世,有所作為的一個是公劉,所謂周族興隆於世著稱於世的政治德業嚴格說是從這個時候開始建立的,據說當時的民間詩人做歌配曲大力頌揚之。再一個是很多年後的古公亶父,他更是把周家的德政和仁義推向崇高境界。古公時期,有一個稱薰育的北方戎狄部族,不斷進攻古公,要得到他的財產和物品,古公就把財物給了他們;誰知這個薰育不知足,再來進攻古公,要得到他的土地和民眾,民眾被激怒了,請求古公與薰育開戰,還它一點顏色,給它一點教訓。

古公一臉仁慈與安詳,平靜地說,大的道理我不說了,我就說一句話你們應該明白,戎狄來攻打我,要土地和民眾,那麼民眾在我這裡,和在他那裡,有什麼兩樣么?古公後來就和自己的家人悄悄離開了,把那裡的土地和民眾讓給了薰育,然後渡過漆水、沮水(陝西境內,漆水流入沮水而匯於渭水),越過梁山(今陝西韓城與洛川之間),到了歧下(歧,岐山,今陝西歧山縣北;歧下,即岐山之南的周原,因稱周人)這個地方定居。意想不到的是,他原有的民眾竟都扶老攜幼也千辛萬苦跋山涉水跟了來,而且周邊氏族部落的民眾聽說後,也都紛紛遷移而來。周家原是一次失去,結果得到一次壯大。那麼,古公現在就要做一些事情了,他開始廢除戎狄部族的一些落後習俗,大規模營建城郭宮殿屋舍,把民眾分別組成邑落編序居住,他是當然的最高統治者,有太師、太保輔佐,下面設立了司徒(亦稱司土,掌管農業)、司馬(掌管軍賦)、司空(亦稱司工,掌管百工職事)、司寇(掌管刑獄和糾察)等負責部族具體工作;另設立有「六卿」,管理王室貴族事務。分別為太宰(掌管王室的奴隸和財務)、太宗(掌管貴族事務)、太土(掌管司法)、太史(掌管王的冊封和祭典)、太祝(掌管祭祀和祈禱)、太卜(掌管卜筮)。此外還封有師氏、亞、族等官職,主要是率兵出征或負責防務。他也許不知道,他那時建構的正是一個國家的雛形。據說當時的民間詩人做歌配曲大力頌揚之。

古公的妃子太姜生了一個兒子叫季歷,季歷的妃子太任生了一個兒子叫姬昌,就是周文王。周文王出生時,不知怎麼大家都感覺到了一種聖賢特異祥瑞之氣的充溢,古公也在那種特殊的情緒中說,周家的德政與德望將有人為之再度振興,難道就是這個昌么。

這並不是隨意說出的話,也不是即興發出的感嘆,當時在場的古公的長子太伯、次子虞仲立即明白了,原來父親是要他的小兒子季歷接任他的位子,以便將來再由姬昌傳承。太伯和虞仲不幾日就失蹤了,據說去了南方被稱作荊蠻的吳越,並截斷頭髮,在身上刻畫了花紋,讓人認不出來他們,以這種方法好讓父親把王位順利地讓給季歷,再傳給姬昌。

這一切,都構成了周家以德興邦、以德治天下的崇高名望和優良傳統,也讓我們對歷史早期的人心的單純和簡樸充滿了景仰和懷念。

周文王,又稱周侯、西伯、伯昌、姬伯,文王是他死後追稱的謚號。他任周族首領五十年,效法先祖,寬厚待人,以德為本,篤行仁政,守責敬業,鞠躬盡瘁,繼續保持了周族家傳的質樸的世風和單純的美德,深得人心,名揚天下,有口皆碑。也許是有意,也許是無意,周族就在那精心經營勵精圖治中顯示出了它的雄闊和強盛,以致對商王朝形成了一種無形的威脅和潛在的抗衡。商朝那個以暴虐和淫亂著名的商紂王開始只是有所預感,待那個叫崇侯虎的來向他提醒並誹謗告發文王時,紂王就明白過來,毫不遲疑就把文王囚禁在了我們都知道的那個河南湯陰的羑里。

這真是一個偉大的囚禁,它給了文王深邃思想梳理、發散、開掘、演繹的時間和空間,文王在那裡給我們創製奉獻出了一部不朽的東方文化經典巨著《周易》,千百年來讓我們為它說不明道不清,也讓我們取之不竭用之不盡,啟迪了我們的智慧,深刻了我們的思想,開發了我們的心靈,豐富了我們的想像。只是近些年有人在國內外掀起的《周易》熱衷,把它推崇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這就有些不正常了。

其實如何對待《周易》,答案非常簡單,那就是用人類正常思維和正常方法認識研究周易,才是唯一正確的取捨,才是科學的而不是一般民俗的,也不是一般所謂緯學(傳統神學)的。因為有有關研究資料表明,大多民俗的周易將《周易》神化或神秘化了,這已遠離了《周易》的本質;而以緯學方法篡解《周易》,對《周易》也是一種有失偏頗的扭曲;有更低層次的還把《周易》看成某種法或某種術,並真的用來占卜算命,預測凶吉,這不僅是對《周易》的一種狹隘縮小或貶低,更是顯示了國人在簡單的生命現象上的蒙昧、庸俗和脆弱。而我們東方文化封建的基因里原本就含有命運神秘玄虛空無定數的成分,故一些裝神弄鬼的便藉此堂而皇之大行其道,曾湧現了一大批「大師」,狂熱了一大群「信徒」。

關於《周易》,我以為,不管你是哪一家哪一派,只要你按照周易的本來面貌去準確地認識《周易》,就是一種科學的研究態度和治學方法。大一點說,興許可以說《周易》因涉及《周易》本身的形成和歷史演變的史學問題,當然也就涉及到對中華民族文明起源的認同的大問題;小一點說,《周易》起源於遠古文字初創的遙遠時代,它的主要功用是巫卜。從這個意義上講,充其量也就能讓我們的易學家和史學家們從這些占卜之辭中找到一些十分樸素的符合某種哲學思想和意味的東西。四千年前的周文王是人不是神,同樣不能超越他生存時代、生活環境、生命本身的局限。

現在我們當務之急的不是《周易》研究,而是周文王囚禁之後的命運。因為周文王被囚禁後,他們的家人十分著急,他們知道紂王最喜歡什麼東西,於是就到處搜索尋求購買來了有莘氏部族(今陝西合陽為夏代有莘氏部族聚居地,也稱有莘國、莘國;周文王也娶有莘氏女太姒,生周武王姬發)的美女,驪戎國(今陝西臨潼驪山,驪山也由此名)的白色身軀赤色鬃毛的駿馬,熊氏部族(黃帝氏族後裔,居今河南新鄭與濮陽間)的三十六匹馬駕的九輛駟車,以及其他稀世珍奇,通過殷家內臣送給了紂王。紂王大喜,說真是不好意思,其實有這一個美女就足以讓我釋放西伯了,還給我送來那麼多物品。紂王可真是有別於一般人的對美女的喜歡,他不僅釋放了周文王,還賜給他弓箭和斧鉞,讓他有武器和權力去征伐諸侯。最讓人不解的是,紂王告訴文王說,說你壞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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