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有可舍,是達有源。無空可住,是知空本。離寂非動,乘化用常。在百法而無得,周萬物而不殆。鼓枻海師,不知菩提之行。散花天女,能變聲聞之身。則知法本不生,因心起見。見無可取,法則常如。世之至人,有證於此,得無漏不盡漏,度有為非無為者,其唯我曹溪禪師乎!
禪師俗姓盧氏,某郡某縣人也。名是虛假,不生族姓之家。法無中邊,不居華夏之地。善習表於兒戲,利根發於童心。不私其身,臭味於耕桑之侶。苟適其道,膻行於蠻貊之鄉。年若干,事黃梅忍大師。願竭其力,即安於井臼。素刳其心,獲悟於稊稗。每大師登座,學眾盈庭。中有三乘之根,共聽一音之法。禪師默然受教,曾不起予。退省其私,迥超無我。其有猶懷渴鹿之想,尚求飛鳥之跡,香飯未消,弊衣仍覆。皆曰升堂入室,測海窺天,謂得黃帝之珠,堪受法王之印。大師心知獨得,謙而不鳴。天何言哉!聖與仁豈敢。子曰:「賜也,吾與汝弗如。」臨終,遂密授以祖師袈裟,而謂之曰:「物忌獨賢,人惡出己。吾且死矣,汝其行乎!」禪師遂懷寶迷邦,銷聲異域。眾生為凈土,雜居止於編人。世事是度門,混農商於勞侶。如此積十六載。
南海有印宗法師,講《涅槃經》。禪師聽於座下,因問大義,質以真乘。既不能酬,翻從請益,乃嘆曰:「化身菩薩,在此色身。肉眼凡夫,願開慧眼。」遂領徒屬,盡詣禪居。奉為掛衣,親自削髮。於是大興法雨,普灑客塵。乃教人以忍,曰:「忍者無生,方得無我。始成於初發心,以為教首。至於定無所入,慧無所依。大身過於十方,本覺超於三世。根塵不滅,非色滅空。行願無成,即凡成聖。舉足下足,長在道場。是心是情,同歸性海。商人告倦,自息化城。窮子無疑,直開寶藏。其有不植德本,難入頓門。妄系空花之狂,曾非慧日之咎!」常嘆曰:「七寶布施,等恆河沙。億劫修行,盡大地墨。不如無為之運,無礙之慈,弘濟四生,大庇三有。」
既而道德遍覆,名聲普聞。泉館卉服之人,去聖歷劫。塗身穿耳之國,航海窮年。皆願拭目於龍象之姿,忘身於鯨鯢之口。駢立於戶外,趺坐於床前。林是旃檀,更無雜樹。花唯薝葡,不嗅余香。皆以實歸,多離妄執。九重延想,萬里馳誠,思布發以奉迎,願叉手而作禮。則天太后、孝和皇帝,並敕書勸諭,征赴京城。禪師子牟之心,敢忘鳳闕?遠公之足,不過虎溪。固以此辭,竟不奉詔。遂送百衲袈裟,及錢帛等供養。天王厚禮,獻玉衣於幻人。女後宿因,施金錢於化佛。尚德貴物,異代同符。
至某載月日,忽謂門人曰:「吾將行矣!」俄而異香滿室,白虹屬地。飯食訖而敷坐,沐浴畢而更衣。彈指不留,水流燈焰。金身永謝,薪盡火滅。山崩川竭,鳥哭猿啼。諸人唱言,人無眼目。列郡慟哭,世且空虛。某月日,遷神於曹溪,安座於某所。擇吉祥之地,不待青烏。變功德之林,皆成白鶴。
嗚呼!大師至性淳一,天姿貞素。百福成相,眾妙會心。經行宴息,皆在正受。談笑語言,曾無戲論。故能五天重跡,百越稽首。修蛇雄虺,毒螫之氣銷。跳殳彎弓,猜悍之風變。畋漁悉罷,蠱鴆知非。多絕膻腥,效桑門之食。悉棄罟網,襲稻田之衣。永惟浮圖之法,實助皇王之化。
弟子曰神會,遇師於晚景,聞道於中年。廣量出於凡心,利智逾於宿學。雖末後供,樂最上乘。先師所明,有類獻珠之願。世人未識,猶多抱玉之悲。謂余知道,以頌見托。偈曰:
五蘊本空,六塵非有。眾生倒計,不知正受。
蓮花承足,楊枝生肘。苟離身心,孰為休咎。
至人達觀,與物齊功。無心舍有,何處依空。
不著三界,徒勞八風。以茲利智,遂與宗通。
愍彼偏方,不聞正法。俯同惡類,將興善業。
教忍斷瞋,修慈舍獵。世界一花,祖宗六葉。
大開寶藏,明示衣珠。本源常在,妄轍遂殊。
過動不動,離俱不俱。吾道如是,道豈在吾。
道遍四生,常依六趣。有漏聖智,無義章句。
六十二種,一百八喻。悉無所得,應如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