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定封建皇權的鐵血之王——秦始皇 第六章

秦始皇,何奄僵?

開吾戶,據吾床;

飲吾酒,唾吾漿;

餐吾飯,以為糧;

張吾弓,射東牆,

前至沙丘當滅亡!

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焚書坑儒」。

嬴政兒時的醜陋與難解的身世之謎總是遭到人們的懷疑猜測與紛紛議論,這些議論的主要表現形式就是竊竊私語,它們總是隱隱約約的,你說聽不清吧,又不時地在你耳中灌注那麼一兩個關鍵性的詞語,比如雜種、野種、醜八怪,一聽就知道他們是在議論你;待你想聽個清楚明白吧,那些嘰嘰喳喳又變得遙遠而模糊了,任你怎麼搜尋也無法捕捉。因此,他只要一聽到人們的議論,就有一股莫名的怒火,就想發泄,想罵人,想殺人,他恨不得將這些人的舌頭全部割掉,炒成類似豬口條之類的「人口條」作為一盤下酒菜全部吃掉。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他一直在尋找機會,將全國天下的臣民之口封住堵住鉗住,將古往今來的所有「竊竊私語」扎住箍住鎖住讓它們變成永遠的沉默。他尋找著,忍受著,等待著。

機會終於來了,在一次慶功宴上,已升為丞相的李斯與齊國博士淳于越之間發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舌戰」。在辯論中,李斯將矛頭指向了天下儒生,他說:「現在天下平定,法令歸於一統,普通百姓安居樂業,一片繁榮祥和,可是,儒生們卻無事生非,以古非今,挑撥離間,惑亂民眾。朝廷若不及時禁止,上則危及皇帝權勢,下則形成朋黨之爭。」

李斯一番話雖然說得聳人聽聞,卻正中嬴政下懷,他不禁卻聽得連連點頭,並鼓勵李斯繼續說下去,希望他能夠想出一個切實可行的對策,為秦國立下大大的一功。

於是,李斯頓了頓,眼珠轉了幾圈,又繼續說道:「我建議,除開《秦記》一書,除開醫藥卜筮植樹之書,應將天下所有其他書籍全部焚毀!除開博士掌管的國家藏書,其他收藏《詩》、《書》及諸子百家著作的,應統統送交地方官員燒掉;有敢於兩人談論《詩》、《書》的立即處死,借古諷今的滅族,知情不報者同罪;焚書令下達三十天後再不燒書,則處以黥刑,罰做苦役;嚴禁私學,鼓勵臣民學習法律,以吏為師……」

嬴政聽著,大聲叫好。於是,一場規模浩大的焚書令從咸陽宮中通過四通八達的馳道飛向全國各地。一本本價值連城的典籍、一冊冊珍奇孤本很快就變成了碎屑灰塵與縷縷青煙,在中華大地上空飛舞著久久不肯散去。這場焚書活動「大張旗鼓」地進行了一個多月,其餘波更是延續到秦代滅亡。

嬴政首開大規模焚書之舉,為此後愚昧而顢頇的封建帝王提供了一個惡劣的先例,給中華民族的文化、心靈造成的浩劫與創傷怎麼也不能挽回與彌補。他使得封建政治權力對精神文化的干預更直接、更迅速、更野蠻、更加表面化了。在絕對的高壓文化專制政策之下,人民的思考自由被禁止、聰明才智被扼殺、理性慘遭踐踏,於是,從古到今的中國,都習慣了只有一種聲音,只准讀一種書,只有一種生活模式,除此「正統」,其他都是左門旁道的歪理邪說與歪門邪道。沒有競爭,沒有爭鳴,沒有探討,從上到下死氣沉沉,正如聞一多所描寫的一潭「死水」。一個民族如此退縮、老邁、陽痿,其生機與出路何在?

另一件則是一直遭到後人非議的坑儒事件。

其實,嬴政所殺,是他在追求長生不死過程中那些欺騙了他的方術之士。為了泄憤,他大搞逼供信,結果株連了四百六十人之多。秦始皇一怒之下,將他們全部坑殺。對此,顧頡剛在《秦漢的方士與儒生》一書中寫道:「焚書是初統一時的政治使命,坑儒則不過始皇個人的發脾氣而已。」然而,方士與儒生並無明確區分,他們往往身兼二職,儒生就是方士,方士就是儒生。方士儒生們雖沒有多大的本事,但製造輿論、搖唇鼓舌、在白紙上塗寫黑字可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嬴政膽敢與他們作對,也就註定了在中國歷史的長河中不會有什麼好的形象與口碑。千古留名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流芳,一種是遺臭。秦始皇當然渴望流芳,卻被儒生們給斷送了,只落得個永久的罵名。

一把焚書的衝天大火,一場坑殺方士儒生的殘忍行徑,不僅使秦王朝的暴政發展到極致,也使中上層統治人士離心離德,更使得嬴政喪失了民心,於是,一統中國後的秦王朝也就失去了繼續存在下去的社會基礎。

做了這一切,嬴政似乎還興猶未盡。秦國滅了六國,似乎並沒有容納天下的地盤,那天之涯海之角、那天邊的盡頭到底在哪兒?得將它們全部納入囊中才是。於是,秦始皇又開始南征北伐了。

平定百越,設置南海、桂林、象三郡。南征雖然艱難,但總算是大功告成了。

可討伐匈奴卻不是那麼順利。公元前215年,燕人盧生奉命尋仙歸來,獻上一本所謂的仙書,其中有一句寫道:「亡秦者胡也。」這胡,不就是匈奴么?朕正想出擊消滅胡人呢,他們還膽敢亡秦?真是太自不量力了!於是,嬴政派遣秦國名將之後蒙恬統率三十萬精兵進攻匈奴。大軍所至,匈奴望風而逃,很快就佔領了河套地區,設置九原郡。但是,這場征戰只是將匈奴趕到了無跡可尋的大漠深處,並未將他們消滅與征服。雖然勝利了,可那些剽悍的匈奴騎兵來去如風,行動詭秘,誰曉得他們會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突襲南下,劫我大秦之國呢?看來,只有修築一道西起高山東至大海的巍峨而綿延的長城,將他們拒之門外,才能抵禦那防不勝防的侵襲掠奪,才能躲在「家」中睡睡安穩覺,才能保住大秦不亡。

長城對中華民族的影響這些年談得夠多的了,我只想說,修築長城,是嬴政變異心態的一種外在物化反映。秦始皇的擴張,是以內斂為基礎的。他通過超越自卑的方式達到唯我獨尊的頂峰,而內心深處,卻十分孤獨。他沒有一個親密的朋友,沒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親人,沒有一個可以託付的大臣,他無法與他人交流、對話。一些念頭想法、喜怒哀樂只有埋在心中,獨自一人咀嚼。越孤獨就越沒有依靠,越沒有依靠就越是害怕。其實,秦始皇一直處於外強中乾的狀態之中。他害怕刺客,害怕別人議論他,害怕別人瞧不起他,害怕突如其來的驚擾,害怕死亡……一旦他的目的無法達到之時,他就在心底害怕了,就想退縮了。修築長城,是他心態由外向征服轉向內在收斂的一個轉折與象徵。對此,孫中山在《建國方略》中寫道:「秦始皇雖以一世之雄,并吞六國,統一中原。然彼自度掃大漠而滅匈奴,有所未能也,而設邊戍以防飄忽無定之游騎,又有不勝其煩也,為一勞永逸之計,莫善於設長城以御之。」

秦始皇的心態在收斂,而個人行動似乎還在外延。

公元前220年,也就是秦國統一六國的第二年,嬴政就開始遠途巡遊。其目的不外乎巡視郡縣、遊山玩水、揮霍享受、宣揚「皇威」。每到一地,他就要刻石立碑歌功頌德,還長途跑到泰山去「封禪」。而這些,都被後來的封建帝王模仿得唯妙唯肖,民間不知流傳著多少某某皇帝下江南,某某皇帝微服私訪之類大同小異的故事。每代帝王,都要為自己立碑頌德,而千秋功過總是要由後人來予以評說的,於是,最聰明者如武則天就為自己立了一塊無字碑,以其獨一無二的姿態凸現在後人眼中。而跑到泰山去封禪,將這一融宗教與政治活動為一體的玩意兒搞得有聲有色的後代皇帝,就更是層出不窮了,並日漸地形成了一種社會心態與「共識」:若是不登臨泰山之巔裝模作樣地表演一番,就無法顯示皇位承續之正統。

秦始皇一共有過五次巡行。

在外人眼裡,他日理萬機,像一台「永動機」般似乎有著永遠揮灑不完的精力。在他親政後的年月里,日常的瑣碎小事就不說了,僅僅那些驚天動地的大事,該是干出了多少件啊!他彷彿真的不是普通凡人,而是一個超人,或者說就是一頭怪物。其實,正是那超越自卑、超越常人、建立永恆的目標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支撐著他的軀體。他是在透支著自己的生命!只有他本人才知道,這些年,他可真是耗心儘力呵!現在,他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疲累,還有衰老,死亡的陰影一天濃似一天怎麼也揮之不去。

他的內心深處,不知不覺地生出一股無可奈何的悲哀,連北方的匈奴都無法消滅,遑論征服死亡?於是,他想到了死。是的,他似乎明白了,皇帝並非神,哪怕他再高貴、再偉大,總有一天也會死的。而在外表,他依然保持著崇高的威嚴,誰也無法知道他內心的真實活動。

公元前211年,一塊隕石從天外飛來,落於東郡。早就被秦始皇的苦役徭役、橫徵暴斂壓得喘不過氣來的百姓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就在這塊隕石上刻了一行字:「始皇帝死而地分。」嬴政自然又是大怒,下令將附近的所有居民統統殺掉。

百姓的鮮血幹了,可隕石上的字跡卻深深地刻印在秦始皇腦海里,日夜折磨著他那顆孤獨而衰老的心靈。難道說,人世間真的有什麼命運嗎?難道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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