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孽 第二節

後來,他拉著洪小伍找遍了周圍幾個村,都沒有找到名叫盧朝暉的人。

「也許她怕我騷擾她,故意說了一個假名。」洪霧吉自我安慰道。

「嗯,肯定是的。」實際上洪小伍半信半疑。

洪小伍說,從那個無比炎熱的夏天開始,洪霧吉變得神神道道。尤其是在一次乘涼之後,他神神道道的毛病變得更加厲害。

那時候炎熱的天氣幾乎接近尾聲。但是晚上吸收白天散發的熱氣仍然使人無法安睡。許多人就在地坪里潑幾桶水,將竹床放在潑水的地方,然後睡在竹床上乘涼,一般要等到夜露降臨才收起蒲扇和竹床或者竹椅回到屋裡睡覺。身體好的人甚至直接將冰涼的井水潑在竹床上然後睡上去。這樣睡覺的時候更加清涼,但是一般人扛不住。還有人將竹床搬到池塘邊或者河邊去借得風中的一絲清涼。

那晚乘涼,洪霧吉和幾個人將各家的竹床搬到了池塘邊,一邊用蒲扇拍打蚊子一邊聊天。洪霧吉笑著說:「有些山區乘涼的方式非常有意思,比如某某地方,那裡的人不把竹子編成竹床,而是編成一個美女的形狀,然後晚上摟著睡覺,那裡的人將這東西喚做『竹美人』,既涼快又……哈哈哈……」

有人笑道:「霧吉,要不你也抱一個試試。」

洪霧吉道:「我不是竹匠,不會做。夢裡夢一回倒是可以。」

他這麼一說,晚上果然夢到了。

他後來還夢到了各種奇奇怪怪的事情,說出來沒人相信。因為他的精神已經不正常了,至少在別人看來是不正常了。但是那天晚上的夢還是有一定的可信度。那時候的他還是正常人。

他們在池塘邊聊完竹美人之後困意上來,有人的打鼾聲已經超過了池塘那邊水田裡的蛙鳴。

洪霧吉也覺得眼皮沉重,漸入夢境。他夢見自己的懷抱里有一個竹美人,陣陣清涼通過竹美人傳到他的肌膚,舒服之極。只不過,這個竹美人似乎不是死的,它能輕輕扭動,攪得他的心神忍不住蕩漾起來。

月光還是乘涼時的月光,在微風輕撫的水面摔碎。他借著月光看了看竹美人的臉,似曾相識,但是叫不上名字。

洪霧吉雖然平時輕浮,但實際上沒有接觸過女人的身體,尤其這樣近距離的接觸。

此時有如此好看的美女投懷送抱,他怎能不激動?他急躁地將雙手伸向竹美人的胸口,意欲將她的衣服撕開。可是他努力了半天也無法得逞,自己的手倒是疼得厲害。他這才發現,原來竹美人的衣服也是竹篾做成的,他的手指被竹篾劃傷了。

這一疼,他的夢就醒了。

手指的疼還在,身上的涼意還在,就是不見了美人兒。

睡在離他不遠的一個同村人突然大喊道:「蛇啊!蛇啊!」

他朝那人看去,只見那人正指著自己。

他感到身邊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側頭一看,果然身邊躺著一條扁擔長的綠蛇!洪霧吉尖叫一聲,從竹床上翻滾下來。

蛇見人已經發現它,繞著竹床的腿蜿蜒而下,溜進了池塘邊的草叢之中,然後聽得一陣水響,該是從水中遊走了。

驚嚇過後,洪霧吉才發現自己的手被蛇咬了,所幸沒有毒,傷口很快就好了,但是他心中的創傷似乎再也好不起來了。從此他見著蛇便嚇得如女人一般直哭,腿不敢往前邁,也沒有力氣往後退。沒見著蛇的時候,他也自言自語,神神道道。

他的父母認為他衝撞了蛇精,蛇精多為女性,所以他的父母覺得要儘快給洪霧吉娶個媳婦,這樣蛇精就無法「乘虛而入」。

我曾就這種說法詢問過爺爺。爺爺說,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很多時候那些東西是否真的存在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給人心理安慰,讓他們不再愧疚,不再恐懼,所有的「病」自然就好了。

從這個角度來說,洪霧吉父母的做法無所謂對與錯。

那個炎熱的夏天過後,洪霧吉結婚了。他的妻子原本是個胖胖墩墩的壯實女人,可是自從嫁到洪家以後,身體迅速消瘦,變得尖嘴猴腮,身如竹竿。

過了一年,洪霧吉得了一子。全家歡喜,認為從此擺脫了蛇的糾纏。

可是兒子生下不久,洪霧吉的妻子突然不辭而別,從此杳無音訊。洪霧吉的父母問過所有認識的人,沒有人知道洪霧吉妻子的消息。

兒子滿周歲那天,很多客人來道喜慶賀。洪霧吉的父母忙得團團轉,洪霧吉自己卻賴在床上沒有起來。

洪霧吉的父母抽不開身,便叫洪小伍去叫洪霧吉起床幫忙。

就是那次,洪小伍確認蛇並沒有離開洪霧吉。

洪小伍推開洪霧吉卧室的門時,隱約聽到窸窸窣窣的蛇爬動的聲音。打開門之後,洪小伍看見洪霧吉還在蒙頭大睡。房間里並沒有其他異狀。他床頭的大紅喜字還在,只是退色了不少。

房間的地面非常潮濕,幾乎能夠聞到水氣味兒。洪小伍一腳踏進去,就留下了一個鞋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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