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債 第十一節

「說來也奇怪哇,自從種了那棵棗樹後,那個孩子漸漸壯實起來。但就是有一點不好,他的頭髮到了春天就拚命地長,並且黑得發亮,五六天要剪一次,不然就要拖到地上去做掃帚。到了夏天長的速度就慢了,黑色也像正常人一樣。到了秋天,頭髮就開始落,顏色變得枯黃。到了冬天的時候,他就變成一個光頭了!一般的棗樹活過百來年沒有問題,可是有一年它卻不再發芽,突然枯萎了。就在那年,五十多歲、平時還健旺的他也突然病倒,然後去世了。你爺爺家的棗樹,就是由那棵棗樹結了果,落了棗子在地上又生出的小苗移植過來的。」

這時,媽媽將一盅糖水茶端過來遞給她。

「這個事情我還真一點兒也不知道呢。」媽媽說。

瑋姨笑道:「你問你爹他也不會說啊。我們外家的人反而知道得多一些。」她將頭調轉過來,對我說:「所以說啊,現在那棗樹不行了,你要那個一點兒……」她眨眨眼。

我勉強朝她笑笑,心裡卻灌了鉛似的沉得胸口發疼。

「對了,今天遇到一個怪事。」瑋姨將糖水茶放下,說道。

「什麼怪事?」媽媽問道。

「九坨今天找到我家來,問我前些日子他吃掉的狗的骨頭還能不能找到。我看他一身膿包,真不願意跟他多說一句話。」瑋姨撇嘴道。

我這才知道,那個人原來叫九坨。這麼古怪的名字。

媽媽問道:「他來找你?」

「是啊。我很納悶,他來找狗骨頭幹什麼?當初他吃完狗肉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一地的雜碎,讓我好一頓打掃。我說我把狗骨頭通通丟火灶里燒了。我想這下他該走了吧。沒想到他居然要去我家火灶里翻灰。他本來就有點兒賴子性格,我怕他糾纏,就讓他自個兒去火灶找狗骨頭。那骨頭一燒,肯定都像木炭似的,碰一下就會成粉末。他找到也拿不走。後來他居然抓了一把犬齒出來,歡喜得不得了。他問我知不知道哪些是狗的上牙,哪些是下牙。我哪裡知道?他高興得像撿了一把金子,說不知道也沒事,然後喜滋滋地走了。我看他那些膿包里的毒氣是侵入腦袋了,有點兒犯神經病。」

我正要說清緣由,見媽媽朝我使眼色,便忍住沒說。瑋姨是二奶奶的兒媳,跟她說這些確實有些欠妥。

瑋姨喝完茶就走了。

我問媽媽:「九坨真要按照爺爺說的那樣劃破傷口?」

媽媽一面收拾茶盅一面漫不經心地說:「誰知道呢?」

有些事情不管你想不想知道,它都會像決堤的潮水一般淹沒人群。無論好事還是壞事,人們口口相傳的速度時常讓你驚訝。

傍晚的時候,人們就傳開了——九坨發狗瘋了!

有人賭咒發誓說,他看見九坨像狗一樣流著涎水四處亂跑,眼睛發紅,見人就咬。其狀況跟二奶奶葬禮上那條突然發狂的狗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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