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王孟英 大上海

這個時候,王孟英已經無法負擔家裡人的吃飯問題了,於是就把三女兒、四女兒嫁了出去,而四女兒嫁給的姚家,是在嘉興邊上比較僻靜的地方,當年的四月份,太平軍打到了王孟英居住的梅涇,「闔鎮皆逃」,就是說老百姓都跑沒了(太平軍不是人民的隊伍嗎),於是王孟英沒辦法,就帶著老婆,和剩下的五、六兩個女兒,一起跑到了嘉興的親家姚氏家裡,住了下來。

這時,上海那邊的朋友多次請他去看病,於是王孟英把老婆孩子託付給了姚姓親家,來到了上海。

公元1862年,在陰曆五月初三那天,五十多歲的王孟英一人來到了上海,呈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個前所未見的繁華都市,他在自己的書里記載到:「不但滄海漸變桑田,中原宛如外國」,「帆檣林立,踵接肩摩,彈丸小邑,居然成一大都會矣」。

剛到上海,王孟英先是住在一個叫周采山的朋友開的「德泰紙號」內,這個周采山的四弟曾經患病,想請王孟英來上海診病,但是當時王孟英沒能來,等到現在來了,這個患者已經去世了。

但是王孟英本著走到哪裡,診病到哪裡的精神,在周家還是診了大量的患者,當然,其中也包括周采山和他剩下的兄弟姐妹。

周采山這個人喜歡喝酒,總覺得心下(胃那個部位)有塊地方堅硬得像有個盤子,吃飯很少,這兩天忽然大瀉,不想吃飯,王孟英診脈後,開了補氣滌痰、通陽化濕的方子,幾付葯就痊癒了。

王孟英治療周采山弟弟妹妹的病案我就不給大家舉例了,也都是藥到病除,所以周家兄弟都特佩服王孟英。

這裡,有一個人要說一下,這個人叫陳春泉,這位陳同志的小女兒才三歲,患了病,癥狀是身上忽冷忽熱,肚子脹,瀉肚子,醫生給治療了很多天,小孩子的脖子都已經軟了,四肢開始抽搐,涕淚全無,大家這個時候開始害怕了,有醫生試著給服用了溫補的藥物,結果變得神智都不清了,這幫醫生心裡也沒譜,又懷疑是邪氣內閉,於是又用了犀角等葯試試,結果病還是一天天嚴重,家裡人已經急得要瘋了,這麼試著治病哪成啊?東試驗一下,西試驗一下,您當我們家孩子是實驗室的小白鼠啊?您幾位都回去吧。但是送走了醫生,陳同志卻仍然束手無策。

這時,有人說王孟英來上海了,於是陳同志就找到了周采山,求他讓王孟英來給看看,於是王孟英來到了陳家,一診斷,就很輕鬆地說:這個孩子是飲食不節,脾胃不和罷了。

啊?這麼簡單?不可能吧,看這個病情可是嚴重得要死掉啦。

王孟英告訴陳同志,怎麼不可能,你仔細想想,她病前是不是吃什麼過量了?

陳同志仔細回憶,噢,對啊,那時候「因失恃無乳,常啖龍眼、棗脯等物以滋補也」。

這就對了,就是這個原因!

於是王孟英就開了一些消食導滯、清熱利濕的藥物。

只喝了一付,就見到了效果,幾付葯以後,就痊癒了。

天哪,這可真是高手啊!我們的陳同志佩服得簡直是五體投地,眼淚都流出來了,前面的那些醫生和眼前的這位怎麼比啊?

感激之餘,陳同志真夠意思,立刻提出,自己在黃歇浦西(估計就是現在的浦西,房價特高)有三間房子,王先生您要是不嫌棄,您就在那裡住下吧。

就這樣,王孟英在上海解決了住房問題,沒多久,他就把妻子和兩個女兒給接來了。

這三間房子開始熱鬧了起來,患者不斷登門,各類朋友紛至沓來,好多人都是原來看過王孟英的書,這回原版真人來到了這裡,於是一時間「虛室生白,人皆羨之」。

在上海,王孟英遇到了西方醫學。

其實王孟英很早就遇到了西醫,到了上海以後,則可以更加近距離地感受西醫了,那麼王孟英對西方的醫學是什麼看法呢?

歷來大家認為中西醫是兩門不同的學說,兩者格格不入,不大好互相交流。

但是,我們從清末民初的中醫學人的態度來看,大多數中醫對西醫是非常的包容的,是抱著學習的態度的。

從文獻中看,王孟英就曾經很詳細地研究過西醫的解剖學,他認為西醫的解剖做得非常的好,比如傳統中醫認為思考問題的地方主要在心,而王孟英在《重慶堂隨筆》中就論述了西醫在這方面是對的,「腦為主宰覺悟動作之司」。

終其一生,王孟英都在和霍亂作鬥爭,但卻只能做到拯救半數偏強的患者,如果他知道日後西醫有補充體液和糾正電解質紊亂等手段,能夠為治療搶得時間、降低死亡率,他又怎麼能夠不接受呢?

在他的心裡,只有救治患者是第一位的,並沒有中西醫的分別,只要是對救治有利的,就是他要學習的。

這就是個正確的態度。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