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徐靈胎 重大的打擊

讓我們再來看看徐靈胎同學吧,二十幾歲的他已經比較有學問了,而且八股文作得也不錯,似乎應該走上科舉之路了。

這個時候,古代醫生成長過程中一再出現的悲劇再次上演。

徐靈胎的家人開始患病了。

徐靈胎一共哥五個,他是老大,他的二弟叫如桐,三弟叫如彬,四弟叫景松,五弟叫景柏。

先是三弟病了,家裡一片忙亂。請來了很多著名的醫生,給看病開方。

徐靈胎好奇地看著這些醫生看病,他的眼睛睜得很大。

醫生們開出的藥方,在煎煮的時候,徐靈胎都要親自動手,這個時候,他對中醫有了直觀的認識。

接下來,他的四弟景松、五弟景柏也都病了。醫生們手忙腳亂,水平的不足顯示出來了。

很快,四弟、五弟病故。

然後父親因為過度悲傷,也病倒了。

最後三弟也病故。

什麼是悲劇?就是美好的東西在你的面前瞬間被毀。

生氣勃勃的徐家五兄弟,現在只剩下孤單單的徐靈胎和二弟兩個人。

往日熱鬧的景象成為了過去,不會再有兄弟間歡笑嬉鬧的快樂場面。

面對著空空的庭院,徐靈胎的心裡滿是悲憤。

醫術,到底是什麼東西?難道這種學問是如此之難嗎?

這些醫生以這樣的醫術行醫,世界上不知道會有多少兄弟失去手足!

難道歷代的醫術都是這樣的嗎?還是現在這些醫生有問題?

問題到底出現在哪裡?!

對難題有著執著的探索精神的徐靈胎覺得全身上下都緊張了起來,這個問題不搞清楚,不知道有多少人還會在糊裡糊塗中失去生命!

於是,他決定一定要把醫學的問題搞清楚!不弄清楚決不罷休。

就這樣,他這架功能極其強大的學習機器重新開動了起來,目標是:醫學。

這架機器一旦開動,雷霆萬鈞。

從此,中醫歷史上多了一位了不起的中醫批評家和中醫學家。

他如一陣狂風,摧枯拉朽,向中醫界的某些腐朽之處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中醫應該怎麼學啊?中醫可是很難搞的一門學問啊,別擔心,如何學習是人家徐靈胎特擅長的東西,人家還是採取的這個策略——自主學習,他把家裡的書翻了個底兒朝上,找出了全部的醫書,嘿,還真不少,於是拿出《難經》,還是那個路子,找來各個學問家對此書的注釋,然後參照這些書籍,開始自己寫一本注釋《難經》的書。

當徐靈胎同學抱著厚厚的參考書走過廳堂的時候,家裡人都知道他要幹嗎了,紛紛問:「靈胎,又要寫書了?」

徐靈胎同學低頭默默地走過,眼裡閃著為弟弟們復仇的光。

《難經》是本什麼書呢?它是把中醫裡面的一些基本問題,用提問與回答的形式總結出來,共八十一難,徐靈胎先是看了一段時間的這本書,發現裡面有些問題,「此書之垂已二千餘年,注者不下數十家,皆不敢有異議,其間有大可疑者」,於是就用《黃帝內經》來做參照,參考各家,對《難經》進行注釋。還是那個路子:起點特別的高,從寫書開始學(這話寫出來特彆扭,沒這麼乾的),一邊寫一邊學,等寫得差不多了,也學得差不多了。

這本《難經經釋》在他三十五歲的時候出版了,此時的徐靈胎對中醫的了解估計已經比其他的同志強了。

然後他還很不滿意,擊鼓再進,又順手注釋了我國最早的藥物學專著《神農本草經》,也不能說叫注釋,應該說是對《神農本草經》中一百種他比較熟悉的藥物進行了研究。

這本書後來也出版了,叫做《神農本草經百種錄》,是在他四十四歲的時候出版的。

後來他快馬揚鞭,在取得了豐富的臨床經驗以後,又寫了著作若干。

我一直覺得寫其他的醫家比較容易,寫這位徐靈胎比較困難,不知道怎麼下筆,這位徐同志的路子鬼神莫測,與別人大相徑庭,學習什麼東西也沒見他怎麼著,就會了,而且還成了專家了。

別人都是拜個老師吧,我還可以寫寫師生情誼什麼的,到這位徐同志,好嘛,整個一個拿著書自個兒琢磨,如果寫,我只能反覆地寫著一句話:「夜深了,他還在拿著書思考著,腦中靈光閃現」,別的基本什麼都寫不出來。天啊,我怎麼選了這位高人來寫啊!

他到底是在多大年齡的時候開始成為一個能夠看病的醫生的,到現在大家也沒搞清楚,反正沒幾年就成高手了,但如果真的按醫生的標準來衡量,他又似乎一輩子都不是醫生,因為他一直在搞政府的水利工程,看病是業餘愛好,誰有病了就找他看,似乎也不怎麼收錢,有時候還自己搭錢進去,比如後來那位江南大才子袁枚來看病,病還沒看呢,徐靈胎先搭上了自己家那隻正在下蛋的老母雞,煮了給人家下酒吃了,外加酒錢若干。

從他寫東西的內容來看,在他四十歲的時候,他對中醫的理解已經很牛了,並且這名氣也已經很響了,當時一個著名的醫學大碗兒尤在涇寫了一本叫做《金匱要略心典》的書,就是請徐靈胎來寫的序,如果當時徐同志的影響不大的話,這是無法想像的。

而且從這個序中觀察,徐靈胎對中醫的理解還真是那麼回事兒,比如他就指出了《傷寒雜病論》中的方子不都是張仲景創的,「其方亦不必盡出仲景,乃歷聖相傳之經方也,仲景則彙集成書,而以己意出入焉耳」。這種認識較中醫界一味尊崇的風氣則更加深刻與客觀。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