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喻嘉言 心,徹底地涼了

當時還有一個國家幹部姓顧,他的兩個兒子種水痘,那個時期水痘疫苗的滅活情況不是很理想,所以這是有風險的。

其中一位顧公子的水痘先出,請了位醫生來看,這位醫生一看,這水痘長得很漂亮,「明潤可愛」,就立馬開始逢迎這位顧幹部,這位的嘴那叫一個甜,說這是「狀元痘」,吉利,真夠會說話的,可這醫生要是跟馬屁精畫等號,各位知道就一定要壞事了。

喻嘉言一看,什麼狀元痘啊?這不是分明有毒氣要往外發嗎?這時千萬不要用痘科套方,那一定會危險啊,他可不會什麼溜須拍馬,於是就直言對顧幹部說這是個危證,要服自己的葯。

估計是顧幹部被那位捧暈了,毫不為喻嘉言的話所動,沒理喻嘉言,然後就出門,和其他幹部一起,到街上去挨家普查受災情況去了(挨戶查賑饑民)。

這要是一般醫生也就算了,可是喻嘉言卻沒有放棄,他又跑到顧幹部的親戚家,像人家遊說,勸人家上街去找顧幹部,那位親戚一聽,是嗎?有這事兒?於是就真的上街找顧幹部去了。

這邊喻嘉言回到家也沒閑著,自己又動筆,寫了一封信給顧幹部,這封信寫的是「其辭激切,不避嫌疑」,估計是該用的狠詞都用上了。

傍晚,一個顧幹部家的僕人帶來了一封信,這位僕人把信往桌子上一扔,「忿忿而去」,估計是心想:這個醫生太麻煩了,害的我跑這麼遠的腿。

喻嘉言打開信,原來是顧幹部讓他開方,於是他就開了個方子,讓自己的書童送去。

書童很不情願,就跟喻嘉言說:「你一天之內,跑到人家顧幹部的家裡三四次,人家不待見你,你自己不覺得羞辱嗎?」(是自忘其恥辱矣)

喻嘉言長嘆一口氣,說:「我豈是不自愛的人啊(余豈不自愛),可是如果有能救活人的機會,我怎麼能不去爭取呢?」

於是就不用書童去(估計是使喚不動那位自愛的書童了),他自己親自跑去顧府。

結果到那裡,夜已經晚了,大門都關了,他只好把信給了看門人,讓明天早晨送進。

然後自己摸黑,走了五六里地,返回了住處。(余暗地獨行,行返六里)

第二天又托那位親戚勸說顧幹部,結果得到的回答是:「既然是狀元痘,就不用那麼麻煩地治療了。」(既是狀元痘,何必服藥耶?)

此後喻嘉言幾次想去這位顧幹部家,都沒有成功。

過了幾天,喻嘉言早晨起來正在院子里洗臉。

那天天氣還不錯,早起的鳥兒到處在鳴唱。

晨光從樹梢斜斜射下,帶著橙色,布滿了院落。

有個朋友進來,告訴了喻嘉言一個最新的消息:顧幹部家的兩個公子,在服用了那個醫生的葯後,都死了。

喻嘉言瞬間覺得天地暗了下來,鳥兒的鳴唱也變成了聒噪。

他用擦臉巾遮住臉,怕讓人看見流下的淚水。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一片良苦用心會被人拒絕?為什麼奸佞的小人卻會被用?!

喻嘉言痛苦地思考,可是卻無法得出答案。

類似的事情不斷地發生,讓喻嘉言真正地陷入了痛苦之中。

他在尋求著解決之道。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是患者?還是自己?

這些痛苦的問題一直纏繞著他,讓他夜不成寐。

他的思想,正在尋求進入更高的境界,但是,此刻還沒有找到機會。

在這個時期,喻嘉言有時會長時間地站在城邊的高地上,有時會木然地在繁華的街市上漫無目的地行走,有時會寫著東西,卻莫名其妙地停下了筆。

他在苦苦地思索,什麼,是真正的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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