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 第一節

時針,分針,秒針,都居於同一起跑線上。

待在同一起跑線的,還有湖南同學的詭異故事……

「七姑娘?」我心裡咯噔一下。

被爺爺盯住的那隻雞忽然由從容變得驚慌起來。它的頭不停地點動,明顯感覺到了雙腳不對勁兒,嘴裡發出驚慌的「咯咯咯」聲。

果然,其他雞突然又狂奔起來。剛剛落地的雞毛又飛起來了。雙腳並在一起的雞重複了剛剛斷命的雞的動作,凌空而起,雙翅猛拍,雞頭歪扭。

年輕婦女哀道:「我的雞呀,我辛辛苦苦餵養大的雞呀!」

老太太見又一隻雞要慘遭厄運,連忙大喝道:「七姑娘!你吃了一隻雞就夠了,不要再傷害我家的雞!」

這一喝聲果然有效。懸在半空的雞頭不再扭轉,行動自如地向左看向右看,彷彿雞也聽到了老太太的喝聲,要看看那個捉住它雙腳的七姑娘到底在哪裡。

可是不光它,我們幾個也什麼都沒有看到,別說七姑娘,連個姑娘的影子都沒有。真不知老太太口裡說的七姑娘是指什麼東西。

不過,那個看不見的七姑娘似乎根本不聽老太太的勸告。那個雞頭還沒有活動夠,又被一隻無形的手扭住了。雞的脖子動彈不得,只能死死盯住一個方向,似乎是斷頭台上等待劊子手下刀的犯人。可是這個犯人明顯是無辜的,死到臨頭沒有一絲抗爭,卻安靜得讓人絕望。

文撒子眼睛怯怯地瞟著懸空的雞,輕聲問老太太道:「您老人家說的七姑娘在哪裡呀?」

老太太對著空氣一指,說道:「就站在那裡呢。她正捏著我家的雞的腳,要吃我家的雞呢。她生前嘴饞得很,想吃雞又吃不到,死了就經常來偷雞吃。雄雞血本來是可以辟邪的,可是對她沒有效果。我估計她的嘴巴上長著一顆痣呢。俗話說得好,一痣痣嘴,好吃無底。可是七姑娘也是可憐的人,哎……」老太太最後沒有心痛家禽的怨恨,卻對看不見的七姑娘心生憐惜。

老太太說的俗語,我常聽爺爺說起,不但有「一痣痣嘴,好吃無底」的說法,還有很多其他的說法。比如「一痣痣頸,緞子衣領」說的是,如果頸脖上長有痣,此人將來肯定是穿綢緞衣服的人,也就是說將來有錢財。又比如「一痣痣鼻,謹防身體」說的是,此人身體素質不好,要注意防患病痛。又比如說「一痣痣肩,挑水上天」說的是,此人命苦,一輩子勞累不斷。

我想,老太太或許並沒有親眼見過七姑娘,她只是從七姑娘偷雞主觀地推斷七姑娘嘴上長有黑痣。但是七姑娘臉上真長有一顆痣也說不定,因為我自始至終都沒有見到七姑娘。

即使後來爺爺用再簡單不過的方法破解了七姑娘偷雞,我仍然沒有見到七姑娘的模樣,而只見到了一隻折不斷的筷子。

爺爺見七姑娘又要掰斷雞的脖子,連忙大喝一聲:「拜堂!」

我和文撒子,還有那個年輕婦女都不知道爺爺是怎麼回事,都把迷惑的目光投向爺爺。爺爺大喝的時候一臉怒容,脖子上青筋突出,彷彿要跟誰吵架。

爺爺一生中幾乎沒有跟別人吵過架,或者說,沒有這樣怒火朝天地跟人吵過架。唯有一次,媽媽用晾衣架抽了我幾下,爺爺跟媽媽吵了一架,也是滿臉怒容,也是青筋突出。

爺爺責怪媽媽打我打得太厲害,說小孩子要打只能打屁股,屁股上的肉是呆肉。他一把奪過媽媽手裡的晾衣架,怒火衝天。媽媽見他這樣生氣,只好拖過我,又在我被打疼的地方給我揉揉,爺爺這才恢複往日的溫和。

但是媽媽在爺爺轉身離開的時候偷偷跟我說:「這個老頭子,當年我小的時候他都敢拿衣槌打我。現在我稍微教訓下兒子,他還怪我下手狠了。亮仔是你的長孫,我可是你親生女兒啊。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雖然後來媽媽生氣的時候還是會「不擇手段」地打我,但是從來不敢在爺爺面前動我一根指頭。

雖然當時我沒有聽清楚爺爺喊出的兩個字是什麼,但是那聲大喝果然有效果。懸空的雞立即如石頭一般落地,又一次驚得其他雞飛奔急鳴。滿屋的雞毛再一次飛揚起來,如同正在彈棉花的房間。

接著,聽得「當」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掉落在地上。低頭看去,原來是一根老舊的筷子。

後來,爺爺跟我們說,七姑娘其實是一個很可憐的人。很久以前,她出生在窮人家,在姐妹中排行第七,所以人們都叫她七姑娘。她的父母都給當地的財主做長工,連自家的房子都沒有。七姑娘給財主家養雞和鴨,經常順著從常山村那邊起源的小港灣把水鴨趕到畫眉村那頭的水庫,中間經過文天村。

文撒子打斷爺爺,問道:「馬師傅,你說的很久以前是多久以前啊?」

爺爺沒有回答,倒是老太太搶言道:「大概是我只有五六歲的時候吧,七姑娘那時十七八歲,長得可好看的一個姑娘呢!可惜……」

爺爺說,七姑娘給財主養了許多年的雞和鴨,不要說吃雞或者鴨,連個雞蛋和鴨蛋都沒有吃過。財主家裡飄出來煮熟的雞肉或者鴨肉香味時,七姑娘只能跟她父母姐妹一起吃米糠。

「吃米糠?」我驚問道。

爺爺笑道,那時候的窮人家能吃上米糠也就不錯啦。有的窮人家連米糠都吃不上,只能吃地瓜葉子、南瓜葉子。如果連地瓜葉子和南瓜葉子也沒有吃的話,有的人就會去吃觀音土。吃了觀音土消化不了,只能活活地脹死。你以為那時候的日子和現在一樣啊?

後來,七姑娘長到了十六七歲,漂亮的她被財主家的老爺看中了。六十多歲的老爺想娶七姑娘做姨太太。七姑娘開始死活不同意,但是在她的父母軟磨硬泡下,她極不情願地做了老爺的姨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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