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叄 書畫造詣頗深的軟弱皇帝——宋徽宗趙佶 舍六宮粉黛迷戀李師師

徽宗皇帝沉迷於東京城的美景,也愛上了東京城的美人,那就是艷名一時的歌伎李師師。

而李師師本是東京名妓,又性格豪爽喜交往,號稱「飛將軍」,也不肯只被一個皇帝拴住了。她還和著名詞人周邦彥打得火熱。有一次,徽宗到李師師家,正碰巧周邦彥也在那裡,聽說皇帝來了,百忙中無處可藏,只好躲到床底下。徽宗倒並不知道,自己帶來一隻江南進獻的新鮮橙子,讓李師師剝給他吃。此時美人當前,嬌顏巧笑,皇帝自是春心蕩漾,不免如此這般一番,也不用細述,卻讓躲在床下的周邦彥聽了個正著。按說這周邦彥有幸親臨大宋天子和汴京第一美人的激情表演,好好欣賞也就行了,可他卻由於文人積習,偏偏要嚷出來,就填了一首《少年游》:

徽宗把情敵踢出國門,自是志得意滿,覺得以後李師師可就全心全意在自己身上了。可他到李師師那裡,師師卻不在,等了好久,才見她淚眼愁眉地回來了。皇帝氣壞了,問她到哪去了。李師師倒也爽直,就說是去送周邦彥了,並說周邦彥還填了一首《蘭陵王》。皇帝此時真是打翻了醋缸,可面對心愛的李師師,卻也不忍罰她。而對周邦彥的新作,還有幾分好奇,便讓李師師唱來聽聽。

柳陰直,煙里絲絲弄碧。

隋堤上、曾見幾番,拂水飄綿送行色。

登臨望故國,誰識,京華倦客?

長亭路,年去歲來,應折柔條過千尺。

閑尋舊蹤跡,又酒趁哀弦,燈照離度。梨花榆火催寒食。

愁一箭風快,半篙波暖,回頭迢遞便數驛,望人在天北。

凄惻,恨堆積!慚別浦縈迴,津堠岑寂,斜陽冉春無極。

念月榭攜手,露橋聞笛。沉思前事,似夢裡,淚暗滴。

這李師師便斂翠袖,發皓齒,聲韻悠揚的唱了起來:

李師師如此倨傲,是看不上這個銅臭的「賈奴」,但皇帝的胃口卻因此被吊了個十足。宮裡的妃子問他這李師師有啥好的,他就說她「一種幽姿逸韻,要在色容之外」。就這樣,李師師在皇帝眼中顯現出了一種特別的魅力。他封她為妃,卻不肯把她接到宮裡,而是從宮中打了一條地道通向她家,整天就這麼鑽來鑽去。現在開封的宋城遺址,還能看到這個地道的存留。或許畢竟是大宋天子嫖妓,說出去實在有損「聖明」,不過更多的還是由於「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這麼偷偷摸摸地反而興味更濃吧。

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纖指破新橙。

錦幄初溫,獸香不斷,相對坐吹笙。

低聲問:向誰行宿?城上已三更。

馬滑霜濃,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要說這徽宗和周邦彥君臣遇合,竟是在妓院里,雖說是風流佳話,可也有些荒唐。於是,就有後世死心眼兒的考據家,考證出周邦彥那時都五十多了,還和皇帝爭嫖一個妓女,未免不合情理。但是這臨老入花叢的事兒,在宋人並不少見。詞人張先,八十多歲了還有討妾的興緻,惹得蘇東坡寫詩笑話他。周邦彥本來就是風流才子,況且李師師還是當時的小唱名家,他在悅其美色之餘,恐怕還是賞其聲藝的成分更多些。以為他五十多了就不敢去妓院,未免迂腐。對於徽宗皇帝,在大吃其醋之時,還能賞識出一個詞人來,就更符合他的藝術家心性了。

徽宗皇帝也是音律行家,聽到好詞,不由得動起惜才的念頭,於是,下令又把周邦彥招了回來,任命他作大晟府的太樂正。這周邦彥也算人盡其用,盡職盡責,使得這大晟府所制新樂成為一代詞章之規矩,到了南宋猶為人津津樂道。而那《蘭陵王》即經天子稱揚,就更是萬口流傳,成為時人送別必唱之曲了。

大詞人的詞作,流傳很快,於是就這麼一傳十,十傳百的,終於傳到徽宗耳朵里。他得知心愛的李師師居然還和別人舊情不斷,早就醋意十分;再加上他對於微服訪妓,一向是偷偷摸摸,頗為忌諱,可這周邦彥卻給他嚷嚷得盡人皆知。於是,皇帝龍顏大怒,下令把周邦彥趕出京都。

關於李師師的結局,眾說紛紜。在流傳一時的《李師師外傳》中,是說她面對金人的威逼利誘,堅貞不屈,吞金簪自盡了。如此貞節烈女的形象,自然為人們所津津樂道,所以也最被接受。只是北宋滅亡之際,前有張邦昌,後有劉豫,以堂堂士大夫卻覥顏事敵,甘心作偽朝之主,這等道德節義之事,不去要求他們,卻來針對一個小女子,也不免讓人對這百年「養士」之效,感到齒冷。劉子翚曾有詩:「輦轂繁華事可傷,師師垂老過湖湘。縷金檀板今無色,一曲當年動帝王。」其實李師師最後還是南渡流落到江浙一帶,仍以賣唱為生,卻已心緒蕭索,容顏憔悴,不復往日風姿了。對於當年烜赫京城的美人,這繁華散盡的悲涼,自可感慨,可比起宋徽宗日後那五國城「坐井觀天」的結局,恐怕還是好的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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