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話 第二節

爺爺又問洪大剛道:「你們都說是那個女的害死了人,有誰親眼看見嗎?」

洪大剛鼓起因為酒氣而變紅的眼睛:「當然有了,沒有我能說這話嗎?我們村的洪春耕就是被害者之一,幸虧他機靈,逃脫了危險。他是唯一的倖存者。其他死的人我們不能翹開嘴問他是誰害死的,但是活著的見證人自己會說話。不信你去問問。不過我說表舅啊,你最好不要管這事,恐怕她知道了會連你都不放過的,還是等香煙寺的和尚來收拾這個女鬼吧。你瞧那騷樣!不是女鬼也是半個狐狸精。」

那個女客正側過身來系鞋帶,衣服的領口很低,在她彎腰的時候能夠看到微微露出的豐滿的乳房。

洪大剛咽下一口口水,說:「媽的,這打工仔還挺有艷福,可惜不知道自己的媳婦是個女鬼,還是個勾引男人的女鬼。」

從我的這個角度還能看到那個女客的半邊瓜子臉,眉毛細長,眼睛清澈,嘴唇朱紅,皮膚白皙。她那系鞋帶的手指如蔥,嫩白細長,在鞋面上輕快跳躍,似乎那不是系鞋帶而是在彈奏鋼琴。

旁邊幾個人也連連嘆息可憐了一副好身材和好長相。

從酒席上下來,洪大剛的話仍滔滔不絕,熱情地拉扯同座的客人到他家裡一坐。一桌坐八個人,我和爺爺還有其他五個客人見洪大剛盛情難卻,便跟著去他家喝茶談話。

他家離辦壽宴的地方不遠,半途碰到一個兩腿叉開走路的人。

洪大剛欣喜向大家介紹:「你們運氣好啊,剛好碰到洪春耕。叫他告訴你們,我說的話是不是胡編亂造。」他又高興地向洪春耕打招呼:「來來來,春耕哪,我們這裡來了幾個遠房親戚。幫我陪陪客人。」

洪春耕長了一臉的橫肉,兩個眼睛小得眯成一條縫,手背上青筋突出。他說:「陪客人是可以,但是不能陪酒。我這下面撒尿還會疼呢!辣椒也不能吃了,真他媽受罪!」

洪大剛和幾個客人聽了他的話哈哈大笑。

洪春耕跟每一個人客氣一陣子,便一起到洪大剛家。

剛坐定,便有人打趣洪春耕:「你撒不出尿也比那些丟了性命的強啊。」

洪春耕笑道:「那是那是。好歹我還留了根在。他們那些人到了陰間還少一塊肉呢。」

眾人鬨笑。

洪大剛立即揮手道:「小點兒聲,萬一那女鬼經過我家聽到了可就麻煩了。」

待眾人轉移話題時,洪大剛又主動提道:「春耕,他們不信我的話呢。你給他們講講你遇險的情況。我這位表舅也是捉鬼的行家,對這個感興趣。」

洪春耕禮貌地學洪大剛稱爺爺「表舅」。爺爺點頭笑笑,遞了一根煙給他。

「說起這事啊,我到現在汗毛還能豎起來。」洪春耕點燃煙,說道。其他人立即被他的話吸引住。洪春耕掃視了一圈,開始講述他的詭異經歷。

洪春耕是三十幾歲的單身漢,經常在外地做建築的包工頭。那女鬼的男朋友叫洪志軍,原來也在他的手下當過一段時間的瓦工。他倆私交也還可以。志軍把這個女的帶回來的第一天就介紹給春耕認識。那時候他就感覺這個女的不一般。

志軍跟他說,這個女的是他一起打工認識的,名叫傳香,姓李。

洪春耕問他傳香是哪個地方的。

志軍說不知道,他以前問過,但是傳香好像不願意提起。志軍也不強求,他說他這個憨頭憨腦的人能遇到這麼漂亮的姑娘已經是很大的福分。志軍說這話的時候流露出無限的得意,令春耕不停地往肚子里吞口水。

在他們談話的過程中,傳香沒有說一句話,默默地坐在一旁喝茶,時而給志軍一個會意的微笑。兩口子表露出很親密的樣子。

洪春耕故意問道,你這女朋友怎麼不說一句話呢?太內向了吧?

傳香聽了也只是點頭笑笑,還是不開口,一味喝她的茶。志軍卻把話題扯到其他方面去了。

更奇怪的是,洪春耕把他們小兩口送走後,回身來收拾茶杯時,發現傳香的茶杯里水還是滿滿的,根本就沒有動過一口!用洪春耕的話說,當時就嚇得丟了茶杯,差點在褲襠里撒一泡尿。

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件事說給志軍聽,也不知道即使說給他聽了,他會不會信。萬一人家以為他三十多歲還沒有結婚,嫉妒人家志軍討了個漂亮女朋友呢。所以,他一直忍著沒有告訴志軍。

但是,從此每個晚上他都在夢中看到那杯滿滿的茶水,看見傳香變成紅眼白髮的魔鬼。經常半夜嚇得醒過來,出的汗把被子都打濕了。

他經常在早晨看見傳香兩三次從他門前走過,走過去後沒見她返回來卻又見到她走過去,好像有兩三個傳香按照前後順序經過他的門前。他懷疑傳香有分身術。傳香故意要露給他看,藉此威脅他不要向志軍透露發現的秘密,並且每次經過都給他一個很做作的笑容。

洪春耕在這樣惶恐的日子裡忍受著傳香的淫威。

後來一個晚上,他聽見志軍的娘罵傳香,說她是勾人的女鬼,要她從哪裡來的滾回到哪裡去,不要來害她的兒子。

洪大剛打斷他的講述,說:「那次晚上罵傳香,我也聽到了。不但我,村裡很多人都聽到了。」

有人問:「那可能是志軍她娘發現傳香不對勁了。老人家的眼睛看鬼比年輕人准。」

洪春耕丟掉指間的煙頭,用腳踩滅,接著講述。

既然志軍他娘發現了,我還怕什麼呢。洪春耕說道。

第二天早晨,傳香沒有像往常那樣經過他的門前。春耕猜想傳香受了老人的責罵,不敢出來威嚇他了。他便壯著膽子去找志軍,要把他知道的告訴志軍。

到了志軍家,春耕才知道,由於昨晚的爭吵,志軍連夜坐車走了。志軍的娘說她兒子賭氣出去打工了,把還未過門的兒媳婦扔在了家裡。

這時,傳香從屋裡出來,披頭散髮,衣服凌亂,肩膀和腰間露出白嫩的肉。春耕發覺她嘴角還有一點不容易發現的血絲,似乎吃了生肉沒有擦拭乾凈。

志軍的娘不答理她。

她見了春耕也沒有打招呼,旁若無人地翻了幾個抽屜,找到一把梳子。她拿著梳子回屋裡時,斜起嘴角給春耕一個鄙夷的笑。春耕明白那意思——你有膽量就說出來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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