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八章 復仇之道

普洛漢將軍戰敗的消息,對路瑟安人已經是個沉重至極的衝擊,緊接著又接獲各城百里加急送來的緊急軍情,得知黑旗軍一路攻城略地,以不可遏阻之勢向這裡急速攻來,王宮頓時陷入了恐慌絕望的漩渦之中。拉夏國王對突然惡化的局勢不知所措,整日將廷臣召入宮中商討對策,卻始終討論不出個所以然來。

據從前方傳回的消息,這次黑旗軍的兵力在十萬以上。而隨同普洛漢而被擊潰的那八萬大軍,已經幾乎傾盡了拉夏舉國之力,留守國內的人馬只剩兩三萬,精銳程度也遠不如長年在外征戰的普洛漢將軍手下的部隊,就算加上陸續逃回國內的那一兩萬殘軍也和黑旗軍的兵力相差懸殊,無濟於事。

況且,此次是拉夏先向黑旗軍挑起戰事的,現在黑旗軍趁勢反攻,沒有國家會站在拉夏一邊出面制止黑旗軍。拉夏雖有幾個盟國,但過去拉夏野心甚大,奉行的是「遠交近攻」的策略。換句話說,便是這些盟國的距離都太遠,遠水救不了近火。

而另一方面,朝中也找不出可用的將領來領兵。平日朝中那幫武將耀武揚威,這關鍵時刻,卻是頭一個比一個垂得低,生怕被國王看見。看起來沒一個能指望得上。

國王煩躁地在一眾朝臣身上游移著視線:「那麼,各位大臣是否有什麼良策來解決黑旗軍的威脅?」

下邊一片寂靜。

想到這屁股底下的王座恐怕很快就坐不住,甚至連脖子上的腦袋都難保,國王的脾氣終於失控。窮途末路的驚惶和恐懼,全都以怒火的形式宣洩出來。

「好吧好吧,真是太精彩了!」羅德尼亞特五世重重捶著桌子,站起身怒吼,「看看你們!看看我花了那麼多錢養著的各位王公大臣們!平日用財富、權勢、地位和榮耀把你們高高供著,可在關鍵的時候,偏偏沒有一個能派得上用場!別以為等黑旗軍打進城來時,你們這些人的下場會比我好到哪裡去!」

一個大臣打著哆嗦進言道:「萬、萬一,路瑟安守不住,陛下也可以暫、暫時遷都,待蓄積……」

還沒說完便招來國王一陣更猛烈的炮轟:「沒腦子嗎?!我們拉夏又不是像凱曼、塔思克斯那樣的大國,有地方可以迴旋。如果守不住路瑟安,我國的軍力便等於徹底摧毀了,還能去哪裡找重整旗鼓的力量?要麼就閉上眼睛等死,不想死的話,就趁現在好好想想到底能用什麼辦法來擋住聖劍士他們的怒火……」

說到後頭,怒斥聲忽然緩慢下來。像是想到了什麼辦法,羅德尼亞特王開始恢複了冷靜,本來尚稱得上尊貴的容貌已不知不覺扭曲得極為猙獰。

「隊長,已經查到目標就在前方三里處的小樹林中休息。」

夏恩快馬賓士而來,向隊長報告。比爾微微頷首,冷然喝道:「那麼,出發吧!」正欲策馬揚鞭,他留意到自己的副官神色有些許不自然,緩下動作露出疑問之色。

「……」夏恩猶豫了一下,問道:「還是老樣子?」

「老樣子。」

「可是,」夏恩儘力在隊長凌厲的目光下堅持住勇氣,「我們不是有好幾次機會都可以抓住普洛漢了嗎……」

「按我的命令行動就是了。」話還沒說完,比爾突兀地打斷了他的話,隨即便疾馳而出,顯然在此事上不願留給別人任何商討的餘地。

夏恩無奈,只得向後面的人打出手勢,帶領其他數百騎戰士追趕上去。不過,這次他臉上卻少了往常執行命令時的堅定果決,而有些抑鬱不安。

「夏恩副隊長。」

馬蹄聲中,聽到低低的喚聲,夏恩轉頭見隊中的一個戰士法爾達趕了上來與自己並轡而行。他壓低了聲音向夏恩道:「隊長還是那個樣子嗎?」

「嗯,還是……」夏恩搖頭,苦笑,「沒辦法啊,我連說都還來不及說就被他撇下了。」

「這樣下去不行啊!」

「我知道。但是隊長實在太執拗了,一點動搖的意思都沒有……」

法爾達和夏恩抬頭望望沖在隊伍前頭,不見半分停頓和猶豫的隊長。那並不偉岸高大的身軀上,散發出不可遏抑的氣勢。

這樣的人會接受自己的勸諫?無法想像!兩人不約而同地聳聳肩,喪氣地搖頭。

「將軍,請用餐。」

隨便包了塊毯子,坐在骯髒的地上靠著冷硬的樹榦,就著不舒服的姿勢倦極入眠的普洛漢聽到聲音,無力地睜開眼,看著一個身著殘破騎士服的拉夏士兵走過來,將手裡端著的一盆東西放到自己面前。

他的眼中紅絲密布,深陷的眼眶下一片濃重的青黑色,胡楂和泥污血痕,將他素來保養得頗好的儀容破壞殆盡。面色灰敗,原本橫肉隆起的面頰瘦脫了形。逃亡生涯不過短短數日,普洛漢將軍已經憔悴得像是變了個人。

咔啷一聲,騎士有些粗魯的動作使盆子在地面的石塊上敲出不小的聲響。騎士彎腰放盆的姿勢,就像是喂狗般隨手擱下東西,人便大咧咧走開,實在有失禮儀,神態也欠缺對將軍應有的尊敬恭謹。不過普洛漢對此似乎並不怎麼在意。

他有些獃滯的眼光落在面前的盆子上。端起盆子攪動著裡頭黑黑綠綠,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糊狀物,將軍回想起平日早已吃厭了的珍饈美味,不由現出苦澀的笑容。

雖然難以下咽,要活命,就得吃下去!在心中說服著自己,普洛漢強忍噁心把那綠糊往嘴裡送。吃了兩口,心頭不由湧起一股悲愴凄涼之感。

在出征黑旗軍領地之前,哪裡想得到自己會淪落成這般境地呢?

非但所率的八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自己也被黑旗軍的人追趕,連性命都有危險。倉皇逃回國內,原以為是能保住命了,誰知道那隊追兵的少年領隊不知道在發什麼瘋,竟毫不放鬆地追到拉夏來!

普洛漢原本打算回國後立刻與留守拉夏國內的軍方會合,自然無需再害怕那區區數百人的追兵。但在付諸行動前,另一種憂慮拖住了他的腳步。在獲悉黑旗軍乘勝追擊反攻拉夏後,這種憂慮擴大成了恐懼。

這次國王交給他統領的八萬大軍,可以說是拉夏最主要的戰力。八萬人在自己手上被敵人完全擊潰,便等於是毀掉了拉夏的羽翼爪牙,令拉夏從強國一下子淪落為任人魚肉的弱國。黑旗軍的報復,使拉夏面臨亡國的危機!

這麼重大的戰敗責任,自己身為統軍將帥,就算國王陛下原先再怎麼寵信自己,也不可能迴避得了。一旦自己在拉夏軍方面前出現,恐怕比落到黑旗軍的手中死得還更快!意識到這一點後,普洛漢發現就算身處自己的國家,也不敢讓人發現自己的身份。他們不得不淪為流寇,專走些僻靜少人的路子,像老鼠一樣躲躲藏藏。

因為不能進城採購補給,他們身上雖然有錢也買不到需要的東西,這些日來日子過得是越來越狼狽。從黑旗軍領地上逃回國內時,倉促之間沒法攜帶太多糧食。隨身的乾糧吃得差不多後,這一兩天他們都是靠著這種野菜樹根和著剩下的一點乾糧煮成的麵糊勉強充饑。

生活水準的低落尚是小事,更重要的是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才是盡頭。他們眼中看不到希望。曾經高高在上、威震四方的他們,難道今後就這樣毫無前途地了此一生?

擺在眼前的路怎麼看都黯淡無光,誰還會有心思去遵循禮儀,對因為無能而讓事情演變到今天這般境地的將軍大人擺什麼好臉色?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跟隨著普洛漢的最後這一群騎士對他的態度也日益無禮起來。他們現在是普洛漢最後的依靠,他對此也只有忍耐。

含一口綠糊,野菜生澀的味道沖入鼻腔,讓普洛漢難受地皺起眉。他幾乎是屏著呼吸胡亂將盆里的東西都灌下肚。不能指望有誰會替自己收拾,將軍起身去附近溪邊清洗碗盤。快走到山溪邊上時,聽到隱約的交談聲被風兒吹送到他的耳畔。

「見鬼!這鬼玩意兒我再也吃不下去了!」

「吃這個總比餓死的好。」另一個沒精打採的聲音響起,安撫暴躁起來的同伴。

長時間來危機重重的生活,讓普洛漢變得多疑起來。他忍不住悄悄向聲音來處靠近。

「唉!過去我們要吃什麼好的沒有?」第一個人唉聲嘆氣起來,「怎麼會落得非得跟著將軍在這裡受這份罪?還有……還有受那種恐怖的折磨!再折騰不了幾次,就算不死,我恐怕也得發瘋了!」

提到那個恐怖,另一個人似乎也勾起了很不好的感覺,靜了一會兒才頹然道:「誰叫我們現在也沒有其他辦法呢?這次戰敗雖然要負最大責任的人是將軍,但我們身為軍中最高等級的騎士團,在戰敗時不但沒有很好地組織起反擊,還幾次丟下其他被困的隊伍獨自逃離,後來更讓一般士兵替我們擋住黑旗軍,自己臨陣脫逃……」

「喂,這些事大家心裡有數就行了,不用說得那麼直白吧?」

「唉,反正都已經是事實,自己人有什麼不能說的?據上次探聽到的消息,陸陸續續逃回拉夏的殘兵有一兩萬人,這些事早已經被他們傳得沸沸揚揚,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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